老同學的悲劇
現在,各項政策好。政治環境、民主空氣、生活氛圍都好。給人最大的感覺是敢于說話、暢所欲言,實話是實說、直來直去。那個抓辮子、扣帽子、打棍子的年代已一去不復返了。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與現在截然不同。那可是睜著大眼說瞎話,口是心非唱高調,餓著肚皮喊口號的年代。
1961年,我時讀高三,臨近畢業,即將參加高考,心中卻著實不是個滋味。時逢三年自然災害,更有人為的因素在內。一天幾兩糧食,連肚皮也難以填飽,哪有心思和精力去讀書?為了生計,學校時不時長期放假,致使學業荒廢;當時,感到一股股晦氣、喪氣、怨氣堵心。
班上有位姓信同學,年齡略小,聰明機靈,逗人喜歡;因個頭小,排位在全班最前列。記憶中,他學習刻苦、用功,每次考試成績均名列前茅。但性格直爽,愛講實話,甚至發個牢騷怪話什么的。
當時,他在同學間傳播著幾句潛意詩。也不知他從哪里聽來、而又決不是當時報紙、廣播中所聽到的;估計肯定也不是他創編,相信他還沒那個能力。其詩是:“一天三個雞(饑),每頓八(扒)碗菜;燒酒二壺(二乎),稀飯五(無)碗。”其內容按潛意,很復合當時社會現實生活、客觀狀況。可在那個政治敏感性極強的非常時期,說了真話,那可簡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傳來傳去,傳到那些“積極、進步”的同學耳中,漸而反映到學校領導那里。此事頓時驚動了全校上下,猶如一顆定時炸彈被發現似地。學校針對其人其事,曾組織過幾場專題討論、批判;大會批,小會斗,翻翻復復,沒完沒了。批斗,理應對思想而言,但卻有個別學生動手動腳,弄得這個同學幾乎不能應付;他開始還是堅持辯論,列舉事實,據理力爭,可最終經不住各種打擊和壓力,不得不低下他那昂著的頭。
這位同學,盡管說的頭頭是道、列舉例證清楚、確鑿;多數同學只能從心里同情,但始終沒人敢幫他一腔。因為這關系到是非原則、立場、界線問題;再說,在那種情況下,誰會去犯傻呢?
以后,經學校研究決定,以思想落后,政治不合格為由,不準予畢業。就這樣,他被送回家鄉實行勞動改造。再以后,因路途遠、時間長久,加上各種客觀原因和局限,至今四十多年,再也沒有機會和這位同學見面。有傳,打那以后,他一直在家老實務農,別無出路;由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日子過得很拮據,心情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筆者竊以為,象這位同學,在那特別時期,因敢于講真話、實話而受到不公正待遇,化為歷史悲劇的犧牲品,類此,又豈止一人?更何嘗是個思想尚未成熟的孩子、學生!在那不正常年代,慘遭不正常對待,造成一生的痛苦、磨難和遺憾。
老同學的遭遇是悲慘的,也是無奈的。是天災?還是人禍?是其性格決定命運?是政治犧牲品?是說了實話害了自己?是年輕、幼稚、好奇,受到不公正對待和處理的冤假錯案?或許……
作為他的同學,我實在難以說清,更不能盲目下結論。對于他的悲劇結果,真是傷透了腦筋也想不通啊!也僅僅只有同情、可憐的份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