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鄰村的吳德福老人不幸去世了,家里過喪事。阿p和媳婦小蘭去看熱鬧。
按照目下關中農村的風俗。喪事一般要經過掃墓、請靈、接戲飯,晚上唱大戲、演歌舞這幾個流程。而最感動人的就是請靈了。
請靈——男女孝子身穿白色孝服,頭戴白帽和眼罩,手柱哭喪棍。男孝子端盤,打燈,在吹鼓手的帶領下,到墳里去請已故祖先的靈魂;女孝子則在家門前,待男孝子回來時就哭著去接靈。這時候,誰哭的越恓惶,越能打動圍觀的人就越表明誰最有孝心。
今天,這請靈的孝子們哭的可不一般,走在最前面的哭聲最大,一口一個爸呀爸呀的叫。感動的圍觀人也一個個眼睛都紅紅的。
看著看著,小蘭覺得有點不對勁,就用胳膊肘輕輕的撞撞阿p:“當家的,不對么,這福德叔的兒子咋不見請靈呢?”阿p正看的入迷,深受感染,身在悲痛之中,見媳婦問話,連忙檫了檫臉上的淚水,揉了揉眼晴細細一看,可不是嗎,走在前面的那個人他根本不認識。他不由得轉身向四周看了看,卻突然發現吳德福的兒子吳人西裝革履地站在自家門口,手中夾著一只香煙洋洋得意的看熱鬧呢。阿p頓時納悶起來:這吳人今天是咋了,自家老爺子死了,難道就一點不傷心么?還若無其事的有心思和大家一樣看熱鬧?那么,走在前面哭的恓惶那人又是誰呢?
就在這時,旁邊一個老頭卻憤憤不平的罵道:“媽的。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了,親娘老子死了,自己一滴眼淚沒有不說,還別出心裁的花錢請人代哭。啥德行嗎?”
“什么,代哭?”阿p覺得稀奇,忙問老頭這是怎么回事,老頭用鄙視的口氣說:“這你還不知道?就是自己花錢雇人哭嘛。”說完老頭子無不感慨,“我說呀,如今這人也是的,為幾個錢啥事都干哩。給人甘愿當孝子賢孫,這叫羞先人哩。”
阿p卻不關心這個丟人不丟人的事,他問:“這哭一次能掙多少錢?”
“聽說一次一百元,表現的好,還有二百的。”
阿p吐了下舌頭:“乖乖。這錢掙的也太容易了。”話是這么說,阿p心里有了主意。
回到家里,阿p對媳婦小蘭說:“我看這事能成。”
小蘭見阿p沒頭沒腦的冒出這句話,疑惑不解的問:“啥事?”“代哭么。”接著,阿p就把自己想干代哭的事全盤托出。
不料小蘭聽了極力反對:“什么,給人當孝子?你先問問你爸你媽同意不!”
阿p毫不在乎的說:“這有個啥,演戲么,又不是真的,怕啥?你沒看電視電影上到處都是。咱哭是假,為錢可是真的。”
阿p的理由總是有的,小蘭是永遠說不過阿p的。她知道阿p的脾氣,他決定干的事就是十頭牛也難拉回。于是,就無可奈何的說:“不嫌人罵了你就丟人去。”
阿p說干就干,很快就接到了第一筆生意。為了打好這頭一仗,阿p做了充分的準備。他請人做了一套孝服,又買了些化妝品,還專門用了半天的時間到網吧,從網上下載了有關材料把它打印出來,背的滾瓜爛熟。
這次是鄰村一個教師的媽死了。過事的那天,阿p披麻戴孝,一把鼻涕一把淚,媽呀媽呀的叫個不停,連哭帶訴說,直哭的昏天黑地,死去活來。把看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感動的個個淚如雨下,人人唏噓不已。
阿p的出色表演,深得群眾的夸贊,也同樣的得到主人的賞識和認同。這次,他如愿以償的掙得最高報酬二百元,這還不算,主人因為阿p給自己賺足了臉面,還額外給他披了紅。
阿p旗開得勝,滿面春風的回到家,見了媳婦小蘭,掏出紅艷艷的百元鈔票在她眼前一晃,得意的說:“咋樣?就一兩個小時,這二百元就到手了。”
小蘭卻不屑一顧,嘴一撇:“看把你張的。你沒聽人背后咋罵哩。”阿p嘿嘿一笑:“如今是經濟社會,能掙來錢才算有真本事。”
小蘭知道阿p又要講他的一套理論,不再理他,忙她的家務去了。
阿p一哭成名,一下子成了大忙人,今天東家請,明日西家叫,整天忙得不沾家。當然那票子就像流水似的往自己的口袋里流。從此阿p仿佛換了個人,得意極了,一副大明星的派頭,走起路來也是連蹦帶跳的,見人頭仰的老高,就連抽煙也提高了幾個檔次。村里人對他也刮目相看,見了就給他敬煙,可阿p連看也不看一眼,掏出自己的芙蓉王往嘴角一叼,然后掏出打火機叭的一下點著,頭也不回的走了。
阿p出了名,身價徒增。一般人請他代哭,錢少是不去的。按阿p的話說,自己現在瞎好是個腕兒。
這天,阿p剛從一家代哭回來,屁股還沒挨板凳就又有人來請,這次是一個在外地當鎮長的家里過事。
阿p見來人勢大,就想狠狠的撈一把,一開口就要一千元。當官的有的是錢,來聯系的人也就沒討價還價的答應了。于是,阿p就馬不停蹄的騎著摩托跟著去了。
來到主人家,阿p二話沒說換好孝服,化好妝,就跟著孝子的隊伍就出發了。
當官的過喪事,來看熱鬧的人特別多,里三層外三層的把請靈的現場圍得水泄不通。不但如此,主人還請了攝影師來拍錄像。
阿p一看來了這么多人,也覺得這是個表現自己的大好機會,心想今天要好好的表演一番,因為這錄像一播,四鄉八村知道的人不是更多了,自己也就更紅了,以后就會更加財源滾滾。
阿p心里正做著好夢,幢憬著那紅艷艷的鈔票呢,忽聽有人大喊一聲:“到家門口了。”于是趕緊嚎了起來:“爸呀——我難見的爸呀——”這聲一出,立即引起了人們的議論,周圍一陣嗡嗡聲。
阿p只顧低頭大哭干嚎,也聽不清圍觀的人在說啥,還以為和往常一樣在夸自己呢,就更來勁了,哭的聲更大了。一口一個爸的叫起來。
阿p全神貫注的進入角色,極盡全力的表演著。正在興頭上,忽覺得屁股上被人踢了一腳,頓覺屁股一陣痛。本來他就彎著腰,冷不防被這一踢,一下子就趴在了地上,他不由得揭開眼罩一看,只見眼前站著一個怒目圓睜的小伙子。
阿p自從干代哭這行當一來,聽到的都是贊揚和夸獎聲,那遇到過這樣的非禮之舉。于是就停住了哭,抬起頭有點不解的看著小伙子問:“你這是干什么?”
小伙子不僅沒道歉,反而罵道:“你能代哭你娘的腳,瞎了你的狗眼了,你沒看死的是男人還是女人。在這兒狼哭鬼嚎胡哭啥哩,還不快給我滾,得是想挨打哩。”
阿p這才恍然大悟,人家死了媽,由于自己一時著急只顧想出名掙錢,哭成爸了。這回演砸了,只好啥也沒說,連滾帶爬的鉆出人群,連孝服也沒來得及脫,就灰溜溜的騎上摩托逃走了。
回到家里,媳婦小蘭奚落到:“我說你呀,不見棺材不掉淚,這回人丟大了吧。”
做了不光彩的事,阿p任憑媳婦如何說再也不吭聲了。
此從出了這事,再也沒人請阿p代哭了。阿p也覺得臉上無光,一連幾天在家里悶頭大睡,懶得出門。
這天,村長來找阿p。阿p以為又是找他代哭的,還沒等村長開口說話,他就推辭說:“老叔,請你免開尊口,我已不干代哭了。”
“哈哈,——”村長一聲大笑,“看把你嚇得。叔不是請你代哭哩。叔來通知你,讓你明天到鎮政府領獎去呢?”
“領獎,領什么獎?“阿p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村長說:“你小子這次可真的出名了,不要看這回代哭鬧出了笑話,可因禍得福。就因為你的代哭鬧出了笑話,一下子就把那個鎮長借給他媽辦喪事聚斂錢財的事暴露了。有人把這事反映到紀檢部門,上邊一查,接著順藤摸瓜,還真的查出了個大貪官。阿p呀,你這不立功了?所以鎮上決定要對你進行表揚獎勵,別忘了,明天就到政府領獎去呀。”
村長一走,阿p高興了,他情不自禁的一把抱住媳婦小蘭,美美的親了一口說:“你看看,我阿p這代哭還得獎了,這回你還有啥說的?”
小蘭狠狠的用手剜了一下阿p的額頭問:“那你的意思以后還要去代哭了?”
阿p扮了個鬼臉,一本正經對小蘭說:“我才不干哩,我要把眼淚留下以后哭咱爸咱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