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癡今天天剛亮就離開家鄉了,幽芬手提著包和老公走出家門。她送老公到車站去,仍然是老公一人去打工,幽芬要回轉到家做她的留守婦女。
阿癡就要上車了,夫妻多情的兩對眼睛閃動著淚花,什么話都在同床共枕時講了多遍,此時再也講不出什么話來,都是重復的一句話:常來電話。
阿癡上車了,夫妻相互揮手又揮手。那輛長途客車的輪子在轉動了,越轉越快了,飛跑了。
幽芬還在望著遠去飛跑的那輛客車,她忍不住的眼淚還在流淌著。她在思念阿癡,阿癡回家近二十天里這些難忘的事在她的腦海里重現——
他們家中養的那條大黑狗被大哥打死后,一家人心痛了好多天,特別是那無中生有的丑聞,說大黑狗跟幽芬上了床,致使養了好幾年的大黑狗被大舅子一扁擔打死,氣得一家人心里像滾油炸,都十分難受。這分別三年從外省回來的阿癡氣得暴跳如雷,通過再三追問而去動手打了說是非的人,砸了說是非人的窗玻璃,反而給自己帶來了麻煩。通過派出所干警處理后,阿癡還是冷靜下來了,他不但自己能把這無中生有的丑聞拋到別的星球上消失,他還安慰老婆,心痛老婆,愛撫老婆,他對老婆千遍萬遍地說:“你是純潔的老婆,你是美麗的老婆,你是有道德的老婆,你是我今生最愛的老婆……”
幽芬聽了那無中生有的丑聞,哭得好傷心喲,她要去大河里淹死早早見閻王,但是有這么愛她的老公,這么信任她的老公,她這個老婆怎么舍得深愛她的老公呢?她不愿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她臉上的陰云終于散了,那傷心事也拋開了,她也有笑臉了。
真是一對前世修成的恩愛夫妻。
阿癡和幽芬牽手并肩同行,到鎮上趕集,到家鄉的各個高嶺、小溪旁伴游,總是要用這樣的方式來彌補長年分別的寂寞孤單歲月。那天他們在商場互相給他(她)挑選衣服。阿癡給老婆挑選的衣服那么艷麗,那么昂貴,老婆對老公說:“錢難掙啊!我要便宜的。在這農村里穿艷麗了別人又會風言風語。”
阿癡說:“怕什么?誰人背后無人說?哪個人前不說人?身正何愁影子斜。我用雙手掙錢目的就是為了換來幸福。我有你這么勤勞的老婆,這么孝敬公婆的老婆,這么忠貞的老婆,老公就是要給你買昂貴的時裝,就是要把我老婆打扮得更加美麗,就是要我老婆享受幸福生活。”
阿癡把那套服裝讓老婆試身穿上,幽芬穿上這時髦的服裝,變了一個大樣,顯得更加美麗動人。在場的顧客都夸幽芬有一個心愛老婆的老公,一套服裝近千元啊。
阿癡的大哥阿江、大嫂陸麗也從外省回家來過年了。各在一方的哥弟見面,妯娌見面,大家多親熱,幾年才見一次面啊。一家人團聚,迎接這大年之夜,迎接這新的一年到來。
幽芬和大嫂在一邊又說又笑,仿佛有很多的話要談。天南海北地聊談中大嫂總是這樣說:“在外打工辛苦,加班熬夜。出門一里,不如家里。還是在家幸福啊。”
幽芬說:“明年大嫂就在家吧。我要出去見見世面,我要出去受一受那‘苦’,讓大嫂在家享受幸福吧!”
大嫂聽了幽芬這樣的話,剛才的笑臉收斂了,她沒有想到幽芬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幽芬的話該不會是真的吧?如果幽芬出外省去打工,自己就要留在家里耕田種地,就要在家里侍候公婆和養育孩子,狹小的天地里,繁雜的諸多活,夫妻長年別離,這留守婦女的日子多難熬啊!大嫂連忙轉話題:“芬,你這件衣服穿上看你像十八歲的姑娘一樣年輕漂亮……”
一家人吃了團年飯,圍坐著看了中央臺文藝晚會,新的鐘聲敲響了,新的一年到來了。一家大小換上了新衣新鞋,那一樓一底的磚房大門上貼上了春聯,鞭炮聲聲響起,彌漫的煙霧四處飄升。
初二這天,阿癡和老婆攜兒子去給岳父母拜年。初四那天早上阿癡又對老婆說:“那天看張婆婆家那窩狗崽崽長得很大了。今天我們去給張婆婆拜年。順便買一條小狗回家養,給小狗取一個好聽的名字,讓它給我們守家,給我們看果園,希望這條小狗像大黑狗那么忠實。”
“還要養狗?人言可畏啊!”幽芬對老公說。
“難道說我們家狗都不能養了?狗是人類忠實的朋友,養條狗讓它給我們看家,讓它給我們守護果園。那無中生有的丑聞讓那些吃了飯不餓的人整天去編造謠言吧!我們就是要像往常一樣生活,養狗是正常事。”
中午吃了午飯,阿癡懷里抱著一條花白小狗,夫妻給它取好了名字叫“花毛。”
“花毛”在院壩里崩崩跳跳,大家都喜歡這條幼小的花毛狗。來圍觀花毛狗的人多了起來,有人又怪怪地問:“這狗是公?是母呢?”
“公的?母的?你問話怪怪的。沒有母的哪有公的?沒有公的哪有母的。是人就要講人話,胡思亂想成畜牲。”阿癡大聲說道。
大家在院壩里熱聊時,阿癡的大哥大嫂也和小女兒走親戚回來了。
阿癡夫妻同大哥大嫂進了堂屋,阿癡喊著大哥、大嫂說有事要商議。大哥、大嫂和阿癡夫妻坐了下來。阿癡說:“大哥,大嫂,我們……今年打算……”
“有話直說,一家人還用得著繞圈子?”大哥、大嫂都這樣說。
“今年幽芬就要和我到外省去打工,家中的事就辛苦大哥、大嫂了。”阿癡說完雙眼注視著大哥、大嫂。
大哥、大嫂剛才的笑臉沒了,變得很嚴肅。屋子里靜了下來,只聽見院壩里孩子們玩鞭炮的聲音響起。大哥從身上摸出煙,抽出一枝遞給阿癡后,他把煙含在嘴上,用打火機點燃,他嘴里吐出煙霧來。他皺了皺眉說話了:“弟弟,就照往年那樣辦,我負責二老的醫藥費。留下弟媳管理家吧?我們只有十天假,老板再三叫我們按時轉廠。你大嫂很少在家呆,留在家里料理不好這個家的。”
“大嫂,就讓我出去見見世面吧!今年你在家里。”幽芬喊著大嫂說。
“芬,不要這樣吧?是嫌我們補貼少了嗎?今年我們多給公婆1000元。”大嫂說。
“大嫂,你不要說錢。你給公婆就10000元,我幽芬也不會用你們一分錢。我想和阿癡到外省去打工,我也想到外面那大世界去看看。”幽芬說。
“打工不是好玩的,是很累的,不是去搞旅游。有些材料人常結觸,還會染上病。”大嫂說。
“成千上萬的人都出去打工,別人不怕累,我還怕累?別人不怕死,我還怕死?把我丟在家里好寂寞。”幽芬說道。
“寂寞?你怕寂寞?原來才是夫妻舍不得離開呀!三十剛過,正是鮮花盛開時,今年阿癡回家回你團聚了。相處近二十天了吧,也享受夠了?”大嫂又說又笑。
“大嫂,你就留在家中吧,大哥過年回來和你團聚呢?你們在外夜夜歡聚才享受夠了呢。”幽芬說。
“芬,你就忍一忍吧。有了手機,天天都可以通話呢。有時到鎮上網吧里你們也能在電腦上見見面。你把阿癡的照片放在房間墻上,貼在床頭上,每晚一樣歡樂呀!”大嫂說。
幽芬說:“大嫂你就留在家里,把大哥的照片揣在衣包里,難忍寂寞時,你就摸出照片來看看吧?望梅也能止渴啊!”
“芬,你這嘴挺厲害的,有這么多門就有這么多對聯。我是你大嫂嗎?是大嫂聽弟媳的?還是弟媳聽大嫂的?夫妻不在一起又怎么樣?床上事是不能胞肚子的。床上事是可有可無的,都是無聊時玩玩。還是要吃飯才能生存啊!寂寞時有充氣娃娃賣,買一個那東西也能幫上忙。人不要跟狗上床喲……”
幽芬聽到這里,向大嫂吐口水:“你也是女人?你說出這樣的話來?外面的人胡說八道你還要阻止呢,你!……你!……你!……”幽芬站起來指著大嫂,揚起右手就向大嫂打下去。
阿癡也大怒,把煙蒂扔了,抓起桌上的茶杯砸向大嫂大罵:“你這個不知情理的女人,你變成了畜牲,也張起嘴巴胡說八道。”
那大嫂大吼:“幽芬倆口子打死人啦!救命啊!救命啊!……”
阿癡大哥站起身來大聲吼道:“我們都是一家人,不要動手動腳,有話坐下來慢慢講。”
吼罵聲撕打聲亂作一團。公婆聽見吵鬧聲起了床走了進來,院子里的人們也來了。在大家的勸阻下,“戰斗”才結束。利刀割體痕愈合,惡語傷人恨難消。一句傷心話會產生極大的矛盾,如果不是眾人勸阻,一時怒起,打死打傷了人,還談能上過了一個快樂的年?人們指責他們:新年佳節里,這樣做多不吉祥。幾年聚一次,怎么要動起武來?
大嫂哭著說:“我陸麗三十多歲了走了幾個省,誰敢動我一根毫毛。今天你倆口子打了我,我要打轉來。”她說完就要去找棍棒,有人把她抱住。她大叫,“我要去住醫院,哎喲啊!我胸膛子上痛得難受啊!哎喲!哎喲啊!……”
有人叫阿癡夫妻跟大嫂賠禮道歉,阿癡夫妻異口同聲對大家說:“她不罵傷心話我們也不會動手,動手也是做的戲樣,并沒有當真打她。”
“罵了你們什么傷心話嘛?一家人都忍不下去?”有人在阿癡夫婦面前說。
“像這樣的大嫂還是人嗎?她說幽芬和狗……”阿癡歪著頭憤怒地說。
“不要冤枉人啦!我沒有說幽芬和狗上了床,今天把我打得這么慘,我陸家還是會有人來給我報仇的……”大嫂哭著、吼著辯解。
阿癡這次請假二十天,假日不多了,該轉公司了。恩愛夫妻是同行?還是分離?如果夫妻都出去打工,大哥大嫂也走了,把病在床上的雙親不管?阿癡夫妻看著二老病在床上,都拋下二老遠去于心何忍?他們知道自已也會老的,如果自己老了子女也不管,那時也會痛苦的。孝敬雙親,子女也會以此為榜樣,今后子女也會孝敬的。如果不孝敬父母,子女也會跟著學,老了子女們就不會來孝敬。
把上學的孩子不管?對待孩子如果多年父母都離開,多年不見面,孩子會變得孤獨,會喪失親情,會給孩子造成心傷。一個沒有受到父母的貼身教育的孩子,有許多孩子都不會健康成長,好的不學,壞的易學。
夫妻商議了千萬遍,最好的辦法還是老婆留家里侍候雙親,管護孩子。把歡樂留給大哥、大嫂,這分離的日子仍然是自己夫妻。如果互不相讓,會造成一個什么樣的結果?
阿癡就要離開家了。時間多寶貴,夫妻又要分手了,熱被窩里抱得那么緊,親吻了一遍又一遍,有人說恩愛夫妻是前世緣份,有緣成夫妻,就要心心想連,相愛終身。就是這錢呀!這“魔鬼”一樣的錢,要把這恩愛夫妻分離,又成了一個相隔幾千里的打工單身漢,又成了一個孤獨的留守婦女。
阿癡就這樣匆忙走了。那一趟列長途客車遠去了,遠去了,客車的影子看不見了。
呆望、回想中眼淚汪汪的幽芬只好邁開步子回家。
她剛走進村里,就有男女四個人把她圍住,他們個個咬牙切齒,像是要把幽芬咬著吃了似的,他們都惡狠狠地說:“你和你老公打了人,你老公就這樣跑掉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快回家準備2000元錢把傷者弄到衛生院去治療!”
幽芬看著幾個人這樣圍住她說著惡狠狠的話,她嚇得渾身發抖,她感到一場禍事降臨到頭上來了,她眼里又流出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