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位老校友聚餐清華酒樓208包間,回憶學生時代的趣事自然就少不了。譬如,在校期間各人的綽號。
沈國強曾給一位同班同學起了綽號,好像叫做“獨頭”或者“亢頭(吳語:斜頸)”什么的。對方奮起回擊欲稱呼國強為“骨頭(因為國強兄名字中有個國字,吳語里國與骨同音”,但由于發音含糊且磕巴,他說出來的就好似“缽頭”。國強兄席間的解釋終于向讓我等揭曉了他的綽號的來由,否則我們還以為他之所以被冠名“缽頭”,僅僅是因為他的肚量大能吃飯或吃飯快呢。
蔣一平被叫做“醬油瓶”是因為諧音,這就沒甚懸念。而俞解民為啥被叫成“臺面”呢?還是俞兄親自道破玄機:“我們班里有一同學,他的臉部很小且下巴削尖,我就戲稱他叫‘猢猻’。他呢,也不甘下風地回我一句‘你的面子(面孔)大,大得像臺面!’我從此就得了綽號——臺面,并且知名度還不小呢!”
要說俞解民的臉面長得大,這是不爭的事實。再說俞兄的面子大,也有石四強等在座校友的聊天記錄為證。
話說文革期間,應該是進入兩派對峙的階段了吧。有一天,石四強忽然被我校某派系組織從家中抓走。四強的母親為此心急火燎地找到學校里、找到了仍在堅持到校的俞解民,告知兒子被抓且下落不明、請求解民幫助解救為盼。
“當時,我被抓走后關到了金門附近的市七中。”石四強插話解釋。
“那時你媽媽不知道具體情況啊,”解民接著說:“后來經過打聽得知具體位置,我才趕到七中,看見四強兄被關在一間空間狹小的樓梯間里。”
石四強的人是找到了,可放人還得尋找門路不是?解鈴還須系鈴人,俞解民于是找到抓人那方派系的A領袖求情,意料之中的是A領袖根本就似水也潑不進去;解民再找B領袖,B的態度稍顯溫和、但也表示愛莫能助;最后,解民面見C領袖,因為事關緊急,解民兄下定決心不達目的決不收兵了。“你們斗爭的目的為什么?”解民兄以守為攻:“你們不就是為了奪天下、掌大權么?想那石四強既不是你們一派的,也不是對方一派的,但他卻是有著相當影響力和號召力的中間派(當時也叫逍遙派)的代表人物。你們要想坐穩了天下,這龐大的中間派隊伍就不可忽視,這中間派的代表人物石四強更是不宜開罪的……怎么樣?放人吧!這也是為了你方組織的整體利益啊!”C領袖終于給了解民兄一個面子,一個好大的面子啊!
石四強就這樣被放出來了。“他們憑什么抓你啊?”在座的包括我在內都不甚理解。
“我也不明白。”石四強不僅那時不明白,他的表情說明他現在依舊不明白。
“記得你讀書期間曾經自己動手裝過半導體收音機,是帶有短波的那種,要是給你個偷聽敵臺的罪名,深究起來,你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有在座的校友還在發杞人憂天的推想。
“所以啊,不管是什么原因抓的我,”四強兄眨巴著眼睛接著說:“那天被從七中放出來后,我就不敢再回家了。先是跑到了上海,后又流竄到東北。我之所以沒有從蘇州上山下鄉,就是從東北當兵去了。直至我在服兵役期間,蘇州方面還有人發函到部隊說我在蘇州期間如何如何的不干好事。”
說到有人寫黑信,我也遭遇過的。我在當兵回蘇州探親期間,蘇州市革委會的軍代表拿著一封匿名信來找我核實。那封信上說:“張浦南下鄉期間根本不好好勞動,而是別人在干活時,張浦南就在打籃球…應該將張浦南從部隊中清退回原插隊的農村。”
經過回憶,在我們插隊期間的新勝大隊,只有高我一屆的李亞民校友在大隊部球場(只有一個欄架的那種)打過一次籃球,當時我僅僅是個觀眾。因為李亞民剛剛接到調令,他即將離開插隊所在地,他的心情按耐不住地爽快;而我呢,正不知自己前途命運如何,我哪有閑心思打籃球啊?為了生計,那時節沒有工分的勞什子誰干啊?反正我是肯定不干的!倒是我當兵走后不久,石牌公社評我為五好新農民的獎狀經由居委會熱熱鬧鬧地送到我父母家中,此事街坊四鄰都知道的。
要不是老校友聚會,我一般不說也不去想文革期間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的,因為過去的一頁翻過去也就過去吧。不過,往事也可以回首的,只是要在我心情愉悅的情況下。老校友聚會,就是一種愉悅的氛圍,因此我也來掀開往事的一角。
文革開始后,我曾經目睹我校老校長徐天放——我們初二(3)班同班同學徐二白的父親被學校造反派捆綁著押上禮堂舞臺、由舊市委宣布罷了他的校長官銜。我還親眼目睹,我的父親在我校大禮堂舞臺上被揪斗,父親的罪名是以兼任市委文革辦主任的名義、執行劉鄧路線、派出工作組鎮壓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當場有高三某班的校友跳上批斗臺揭發:“這個走資派教育他兒子張浦南說‘你能當好保皇派我就滿意了!’”批斗會結束,當我走到嚴衙前與鳳凰街交匯路口時,那名高三校友急跑步趕上來、一把搶走了佩戴在我胸前的毛主席像章。那可是一枚很大的難得的夜光像章啊!我絕不放棄!我撒腿猛追,一口氣追到臨近網師園的闊家頭巷,終于將寶物奪了回來。
1968年,這位高三的校友與我一起插隊到了昆山縣石牌公社,不久后我與他就成為了好朋友。時隔許多年后,我還時常想到要感謝他呢。因為自從我的夜光像章被搶過后,雖然及時奪了回來,但我生怕再遭人暗算,所以就把它珍藏起來而不再佩戴。可以試想,如果我一直佩戴夜光像章,很有可能那夜光的放射線早就傷及了我的心臟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