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書記那個比他大三歲的老婆昨天因病醫(yī)治無效死亡了,我和馬主任一同去吊喪,本打算做一點安慰工作,誰知一看尹書記的神情,平靜自如,泰然處之,眉宇之間甚至透露出一些淡淡地竊喜,知道再說什么就顯得多余,于是送完花圈,給了慰問金就退了出來。
我對馬主任說:“這個老尹啊,喪事不傷,是何道理?”
馬主任說:“老任,你不知道啊?老尹這個老婆是老尹的緊箍咒,她活一天老尹就難受一天,她的死是對老尹的最大解放,老尹怎么可能悲傷呢?再說了我聽說你不是有一個‘一碗半飯’的理論嗎?先找一個年齡大的老婆,老婆死了以后再找一個年輕的女人,相當于吃了一碗半飯,老尹馬上就可以吃一整碗飯了,這半碗飯讓他吃膩味了。”
我說:“尹書記的婚事是我一手操辦的,沒聽說他老婆有多么厲害呀?”
馬主任說:“老任呀,雖說我們平時跟你沒大沒小,實際上在心里我們不是一代人,我們參加工作那會兒你就已經(jīng)是工會主席了,那一年,老尹才18歲,老尹的爸爸當書記,回頭老尹要結(jié)婚,找的女人竟然比他大三歲,他老婆是到了法定婚齡,可是老尹當時還沒到法定婚齡,他爸爸老尹書記走關系開后門不知怎么就弄到了結(jié)婚證,這一層你未必都清楚,你操辦婚事無非就是主持一個議程,畢竟我們才是一代人,平時我們之間是無話不說的,只有我才知道他老婆有多么厲害。”
“喔,真的嗎?你不妨說說看。”我說。
“別的不說,單說吃飯這件事,真讓你的一碗半飯理論說中了每餐就只準吃一碗飯,他老婆做飯就像食堂里一樣,每人一個碗,一小把米半碗水,放在蒸籠里蒸熟,如果吃不飽想再添一點飯那都是不可能的,老尹女兒小的時候,吃不了半碗飯,老尹就等女兒吃剩下的,大半輩子就這么半饑半飽中度過的,所以老尹當書記以后很少反對公款吃喝。”馬主任說。
我說:“又不是糧食節(jié)約,干什么飯都不讓人吃飽?不合常理嘛!”
“老尹的老婆說了,飽暖思淫欲,一個人長期處于半饑半飽的狀態(tài)你看到漂亮的女人有那個賊心沒那個賊勁兒。有一段時間,老尹的哥嫂在外地經(jīng)商,兒子調(diào)皮沒人管教就暫時放在老尹家讓叔叔嬸嬸代為照料,那時候我們一個月的工資也就一千多塊,老尹的哥哥財大氣粗每月給兒子兩千元生活費,但是老尹的老婆仍然不給侄子吃飽飯,每餐大半碗,孩子餓得一點力氣都沒有,學校老師說,這孩子本學期來轉(zhuǎn)變很大,家長教育有方啊!老尹的侄子餓得受不了就給他爸爸打電話說吃不飽的問題,他爸爸搞房地產(chǎn)發(fā)了財聽說兒子吃不飽,讓大米販子拉了一車大米送到老尹家,心想這一回兒子該吃飽飯了吧?誰知老尹的老婆把多余的大米賣掉了還是政策不變,弄得老尹兄弟不和,最后把侄子接走了。”馬主任說。
我說:“古語有云,女大三抱金磚,此言不虛呀!正是他老婆管理得好,老尹才走上書記的崗位;他侄子才不再調(diào)皮,他老婆死了可惜呀,早知如此我們應該請她來給我們作管理學的報告。”
馬主任說:“毬毛,就她那種管理不但管死了別人也管死了自己,這不才四十多歲一命嗚呼了,你要是活的不耐煩聽聽她介紹管理經(jīng)驗也可以。”
我哈哈笑了說:“也不是你說的這么厲害,他老婆不過就是中國人的傳統(tǒng)美德厲行節(jié)約勤儉持家,這也不算什么大毛病。”
馬主任說:“我只是講了她的一個方面,她厲害的程度可能使你無法想象的,有一次我和老尹去市里開會,老尹的老婆非要跟著去,我跟她開玩笑說:‘弟妹,我們是去開改革會議,又不是農(nóng)村里的村長到縣里開會日用品自帶。’她說:‘你少拿改革糊弄我,你們會改什么革?改來改去就是把女人膽子放大些,褲子胯下些,我要是不盯著一點,你們早就改到女人的褲襠里去了。’一路上她不斷嘮叨沒完沒了,老尹正開車,我都擔心老尹一分心出車禍,老尹到底是當書記的料,無論他老婆說好說歹,就是不吭氣,那個修養(yǎng)真是修煉得到家。”
我問:“后來,老尹的老婆跟著你們?nèi)ラ_會了嗎?”
馬主任說:“會場她是沒進去,她就守在外面等我們開完會一起回來,盯得這么緊,老尹能出什么事呢?”
我說:“你們不是也一起到省里開過會嗎?她總不能跟到省里去吧?”
馬主任說:“你就千萬別提到省里開會了,那更遭罪,去年下半年我們到省里開會,晚上我跟老尹同居一室,隔一會兒老尹的老婆就打一個電話,老尹接了電話還不算,非得讓我也說話,證明老尹沒有玩女人。當時困得不行我發(fā)火說:弟妹你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明天還要繼續(xù)開會,在會場上打瞌睡被記者曝光了我們回來可不好交代。你再打電話我就把老尹的手機關了。沒想到那個女人有殺手锏她說:‘你關機試一試,我告訴你老婆說你在外面玩女人,我保證老尹會給我作證。’她的話幾乎讓我崩潰了,我的老婆比她更厲害。”
我說:“沒聽說你的老婆很厲害啊?我的映象是小鳥依人,一說一臉笑,當時是車間有名的美人兒,比你小七八歲吧?結(jié)果分給你當徒弟,你近水樓臺先得月,抱得美人歸,便宜你了。”
馬主任說:“當時真以為是一朵鮮花,等娶到手才知道是一朵帶刺的玫瑰,她不知是不是跟老尹的老婆學的,手段更殘酷,沒當主任以前我差一點餓死了,她每餐只讓我吃半碗飯,說一句不雅的話,連跟她干那事兒都沒力氣,后來當主任以后反正車間有務餐費,工人們吃盒飯,我干脆把車間領導都請到餐館里去喝酒,這才擺脫了她的束縛。可是女人總有新招,她規(guī)定我工資獎金兌現(xiàn)獎必須全部交到家里,在她看來男人沒有錢難倒英雄漢,可是我大小一個主任手里有權(quán),錢能難倒我嗎?哈哈……”
“這么說你到底還是擺脫了老婆的束縛,怪不得你在外面玩女人呢!”我說。
“求您啦!這事兒千萬不能說出去,不然我可就沒好日子過了,你不看我老婆那人嬌小,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一哭二鬧三上吊,找組織反映情況,向婦聯(lián)告狀,她如果折騰起來八頭牛都拉不回來,你也不知道我這些年是怎么過的,整個就像偽保長吳有貴一樣一邊糊弄游擊隊一邊糊弄小鬼子,兩邊都不敢得罪。”馬主任說。
我哈哈地笑著說:“你說的就像錢鐘書筆下的圍城,我的老婆怎么不像你們的那樣?彼此互相信任,我到了外面十天半月不給家里打電話,老婆從來不擔心,我每月除了給一點生活費,老婆從不查我的經(jīng)濟帳,我們倆口子也從來不吵架,你說老尹找一個大老婆管得死死的是因為女人年紀一大擔心就多,有些姐弟情感雜合在里面,可是你的老婆她比你小很多啊,怎么也是這個樣子?要是我娶這樣一個老婆怕是早就離婚了。”
“我的好主席耶,你真是不知道世事,你比我們大十七八歲,基本屬于兩代人了,你們那時候所受的教育是非分明,道德禮儀規(guī)范,價值觀念正確,娶的女人自然是傳統(tǒng)觀的,家庭矛盾糾紛也就少,我們這一代人其實還是比較好的,你就說我老婆吧,那一年我出差到外地處理協(xié)作廠家生產(chǎn)問題,她在家守不住了,竟然跟廠辦黃秘書掛上鉤了,還跟那小子懷孕了,一個勁兒要跟我離婚,后來不是你把她送到醫(yī)院做的人流嗎?人流以后她還先發(fā)制人要自殺,我哪里是她的對手?還離婚呢?”馬主任說。
我說:“快別提我送你老婆去醫(yī)院做人流的事情了,那個護士對我說:‘看你這么大年紀怎么不做一點人事,把人家肚子搞大了你怎么有臉往醫(yī)院里送啊?’我說:‘你誤會我了,這事兒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是單位的領導。’那個護士更加來勁說:‘我就知道你是領導,什么壞事不都是你們領導做的?’我真是百口莫辯,當了一回冤死鬼,我說你們怎么都睜著眼睛都找這么厲害的女人做老婆?鬼把后腦勺摸了一下?”
馬主任說:“要說我們的老婆厲害是厲害一點,可是那不是最厲害的,要說最厲害的還得數(shù)高大虎的老婆。”
我說:“你是說十多年前主動要求協(xié)議解除勞動合同的那個大塊頭?”
“誰說不是呢?你看那小子段熱工,打鐵的鐵匠,硬是被他老婆整服了,那時候誰都不愿意協(xié)解,車間領導做了多少工作不就是為了完成指標嗎?可是高大虎是唯一一個主動要求買斷的,他老婆真有絕招,每天只管稀飯,青菜,一個鐵匠不吃飽哪有力氣干活兒?沒結(jié)婚以前我見過他吃早點,人家吃一碗肉絲面,他吃三碗,還說勉強吃個半飽。自從結(jié)婚以后沒見過他在外面吃過早點,上班總是沒力氣干活兒,你批評他他說給我一頓飽飯我干出個樣兒來你們看看,就這樣他老婆還每天逼著他干那事兒,一米八六的個子最后剩下一百一十斤,風都能刮倒,聽說可以協(xié)解,高大虎高興地跳起來說,終于可以解放了,別的人因為失去工作,沒有了固定收入而愁眉不展像死了爹娘的,他卻高興得不得了,我問他:你高興啥?他說:‘憑我的一身力氣技術到哪兒不能打工?餓不死我,如果繼續(xù)這樣下去,我一準死在車間里。’后來那小子在杭州打工一個月六千多塊,有一次回來,簡直換了一個人,他跟我握手,輕輕一捏,差一點沒把我的手骨揑斷。”
我聽了馬主任的話,心想,幸虧我這一輩子沒遇到厲害女人,不然一把老骨頭早就丟在火葬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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