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數千米的三灣嶺上有個上嶺村。近幾年,苦了不知多少代人的上嶺村人因種山芋脫了貧,過上了衣食無憂、人模人樣的好日子,上嶺村因山芋出了名。
眼看就要進入山芋收獲的大忙時節,上嶺村村支書老李和村委其他幾個成員分頭到村民的山芋地里忙活開了。老李正哼著小曲在一坡地上轉悠,兜里的電話響了。“喂!”老李歇了腳,仔細地聽著,等那頭掛了電話,老李便轉身朝村委會辦公室走去。
給老李打電話的是鎮長的秘書小蔡。他在電話里通知老李,鎮長已經在去上嶺村的路上,估計不一會就到了。末了,小蔡壓低嗓門悄悄告訴老李,鎮長親自“上陣”好像是要找他了解、核實一些跟山芋無關的情況,具體是什么,小蔡也不大清楚。
回味著小蔡的話,老李把腦子里現存的信息翻騰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雙腳踏進村委會辦公室也沒想出有什么“與山芋無關的事”能驚動鎮長大人。最后,他索性橫下一條心不去想,不去猜了,橫豎“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順手操起桌上的舊報紙“啪,啪,啪”撣了幾下椅子上的灰塵一屁股坐了下去。
老李屁股沒坐熱,鎮長一行便到了。
鎮長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出了他此次登門上嶺村的原因:他聽說,上嶺村最近流行一種疾病。得這種病的人大都手臂、小腿奇癢難耐,嚴重的還會起紅疹子。更有甚者,得病的村民一撥接一撥,大有蔓延流行的勢頭。鎮長凝重地看著老李,希望能從他這里了解到真實情況。
聽罷鎮長的來意,老李先是一臉疑惑,“哪有什么流行病!”隨后撓撓后腦勺,嘿嘿笑道,“人吃五谷雜糧,誰還能保證不鬧個頭疼腦熱的呢?”鎮長見他一副完全“不當一回事”的態度,即刻變得嚴肅起來。“老李啊,這些年你帶領大伙靠種山芋過上了好日子,可你不能腦子里除了山芋就再不考慮其他呀。就拿這‘流行病’來說吧,不管是真是假,傳出去,傳到客戶那里,大家害怕被傳染,都不敢來買我們的山芋,后果有多嚴重,你想過嗎?”“這……”老李一下語塞了。
鎮長的一席話正好被下地采集山芋樣品回來的村委委員賀笪聽見了。
“哎呀,老李,鎮長又不是外人,”賀笪快人快語,“還是我來告訴你吧。”“好,你快說。”鎮長催促。賀笪放下盛滿山芋的簍子,告訴鎮長,他聽說的“病”在上嶺村確實存在,而且眼下還正在“流行”,至于什么時候才能停止,誰也拿不準。不過,事情完全不是鎮長擔心的那樣。大伙患的“病”根本不能算病,連頭疼腦熱都比它嚴重,更幸運的是,就在咱們村里看,有一位能“妙手回春”專治此病的“神醫。”患者無論手、腳癢得多厲害,疹子起得多密密麻麻,只要用上她家祖傳秘方熬制的藥水,少的一、兩次,多的三、五次,最多也不過七、八次,準保藥到病除,治一個好一個,治兩個好一雙,不留任何后患。
鎮長一聽,眼睛都瞪大了,“你看,剛才還說沒有的事,現在又跑出一個什么‘神醫’來。誰人不知,上嶺村祖祖輩輩種著那點望天田,老一輩人中連識字的人都不多。‘神醫’從何而來,別再弄出個非法行醫,簡直是胡鬧,你們。”
老李和賀笪見這陣勢,也不好再藏著掖著。異口同聲說,“這‘病’,是村委會讓大伙得的。這‘神醫’也是村委會討論后‘造’出來的。”此言一出,連一旁的小蔡都按捺不住了,“二位長輩千萬別說糊涂話呀!”
老李寬慰的拍了拍小蔡,說,“吳媛杏吳寡婦你們知道吧。”“這還用問!這事跟她有啥關系?”這回輪到鎮長一頭霧水了。
去年山洪暴發,山體滑坡,吳正在山上干活的丈夫不幸罹難。人和那塊種植山芋的土地一起被沖得無影無蹤。上有瞎眼婆婆,下有五歲幼兒,生活的擔子一下子壓在了瘦弱的吳媛杏身上。上頭來的救災款與恢復生產、生活的需要比畢竟十分有限。失去親人的悲傷和生活的困難壓得她喘不過氣。即便如此,面對鄉親們直接資助的錢、物,生性好強的她,無論如何不肯接受。對此,鄉親們于心不忍,我們村委會不能坐視不管,大家商量后,想出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一方面讓大家挨個患上那奇癢難耐的“病”;一方面做通吳媛杏婆婆的思緒工作,把大家商定的“秘方”通過她老人家的口傳給吳媛杏。當然,老婆婆配合得很好,讓吳媛杏深信不疑那是她家祖傳的。山里人的習俗,找人看病多少得付藥錢,否則就不靈性,病也就治不好。這樣,鄉親們去找吳媛杏看一次“病”,不拘數目多少都會留下一些錢。為了能讓鄉親們的“病”盡快痊愈,吳不便再拒收。就這樣,一段時間來,村里不斷有人找吳媛杏醫治。看見大家在她的幫助下解除了病痛,吳媛杏也精神振奮,逐漸走出了生活的陰影。“我上任時說過,上嶺村每一個人都笑得出來,我才笑得出來。”我和眾村委在為這句話努力。
鎮長依然沒有弄明白,“要說,這‘秘方’還說得過去,這癢癢和疹子豈是喊有就有的?”山里走出去的小蔡忍不住噗嗤笑了。賀笪更爽快,拿起一個山芋樣品剖開一片就在鎮長手臂上呼哧呼哧來來回回蹭了起來。不一會,鎮長便以慘痛的代價換得明白的答案。
“唏---噓,賀笪——你——”鎮長邊摔手臂邊撓個不停,眼見手臂上小紅疹子一粒接一粒鼓起來。賀笪、老李及聞訊跑來圍觀的村民呵呵大笑,“鎮長,您也患上咱們村的‘流行病’了。要不要去找‘吳神醫’啊?”鎮長啄著嘴沖著大伙笑,“當然,老李,還不快前面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