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浪平湖上風平浪靜,這是自古以來大家有目共睹的,然而最近卻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那是一個冬日的清晨,浪平湖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人們可以直接在地面上行走而不擔心會掉入水里。遠處,幾個打魚人正在用破冰機使勁地鉆探冰面,冰花四濺,而冰面卻仍紋絲不動、固若金湯,一段時間后,破冰機的聲音終于由沉悶變得清脆,大家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呼出的氣體又瞬間變成了白霧,裊裊的向四處飄散。朦朧中聽見幾個打魚人在大聲地罵著什么:“今年是什么鬼天氣,幾天前還很暖和,今天冰竟然結的這么厚,還不知道今天打不打的到魚呢?”另一個漁夫也說:“是??!看看這冰面的厚度,怕是連坦克飛機來了都撐得住?!睗O夫們都大笑起來。這時,一個人略顯蒼老的聲音傳來,"你們剛才有沒有聽見破冰機鉆破冰面的時候,好像有奇怪的聲音,似乎冰面下有什么東西。"幾個漁夫安靜下來,就在這個時候,冰面下傳來細微的聲音。好像有人在不停但有耐心地敲門,可是難道這幾十厘米厚的冰面上還有人存在嗎?
于是幾個好奇的漁夫用鉆頭把冰口的邊緣再敲碎一些,忽然,他們都驚叫一聲,驚恐地向后連滾帶爬,一個滿臉紅紫色的人頭突然從冰面下騰地冒了上來,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他似乎正對著落荒而逃的魚人們譏笑,恐怖而又詭異,逃走的漁夫很快報了警。
當警察趕來時,冰缺表面已經重新冰封,而那顆人頭在光滑平整如鏡面的冰面上顯得尤其突兀,仿佛是一座冰雕,然而這座冰雕實在太過“逼真”。
警察將這個人他的身體從里面拉了上來,這是一具年輕的尸體,最多只有十七八歲,仔細觀察,他的五官長得還算端正,臉型修長,如果他還活著,一定是一個帥氣的男孩。只是他現在滿臉紅紫之色,身體冰冷、毫無生機,清晨第一縷陽光往往是從浪平湖上照下來的,死者的臉上還帶著令人毛骨悚立的笑容。
經過警方的調查,確認死者是兩天前失蹤的江風,死者的父母聞訊趕來,當他們知道他們尋找了兩天的兒子終于找到了的時候,他們欣喜若狂,可是下一秒,他們被告知,他已經死亡了兩天兩夜,江風的父母放聲痛哭,母親哽咽說:“都怪我,要不是我,你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备赣H也哭著說:“是我害了你,我不該打啊……”這時一位法醫走了過來,安慰他們說,這不是你們的錯,死者死前喝了酒,很有可能是不小心跌入湖中淹死的。
時間又回到三天前,江風的家中正傳來砸東西的聲音,地板上滿是破碎的玻璃碎片,像是江風偏體鱗傷的心,母親大聲呵斥著:“你看看你這個死樣子,叫你莫喝你要喝,你的個狗臉,我告訴你,你再這樣下去,我就不管你了,我情你剎它(方言,意為讓你自生自滅)”江楓獨自站在陰暗的角落里,一言不發,也不知是因為喝醉了酒,還是忍受不了母親的斥責。他的臉竟像蘋果一樣鮮紅,仿佛在往下滴著血。
從小,江風就不受人待見,他似乎天生比別人笨,學什么都什么都學不好,從小學到初中,從初中到高中,他的成績都一團糟,他也曾努力過,然而他從未成功過,而且他的膽子又小,于是他成了所有人欺負的對象。江風想起小時候,每當他被人欺負的時候,只有奶奶走過去,用他粗糙的手扶起江風稚嫩的小手,摸著他的頭說:“江風,你可是一個男子漢,凡事都要堅強,不要老是哭鼻子哦?!苯L乖乖的點了點頭,牽著奶奶的手一起走回家,那時候江風覺得那奶奶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人,從此以后,江風再沒有哭過鼻子,可是后來,奶奶也死了,江風那時候很小,他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只看見奶奶躺在竹席上,奶奶生前人很好,許多人都來吊唁,可是江風以為,奶奶只是睡著了,他費力的從家里的床底下拿出一雙拖鞋,又艱難地擠過人群,拿到奶奶躺著的竹席下,小聲說:“奶奶,奶奶,起床了?!钡悄棠倘泳鸵粍硬粍樱L突然間明白了,奶奶再也醒不過來了,江峰蹲在地上像被別人欺負了一樣嚎啕大哭,這是自那以后江風第一次哭的這么傷心。
大概兩個小時過去了,太陽也快落山了,江風的母親終于罵罵咧咧地走開了,江風一個人獨自在墻角又站了很久,然后他低著頭,走了出來,他沒有穿鞋,腳被地板上鋒利的碎片割傷了,可是他好像一點感覺也沒有,仿佛一個木頭人,他慢慢地走上樓梯,地板上沾滿了血跡,他來到樓頂,遠方吹來了浪平湖上干燥而冷冽的寒風,吹模糊了江風的眼睛,
他想起了去年冬天。他也曾帶著他喜歡的第一個女孩到浪平湖上看日出,那天,浪平湖上也結了一層厚厚冰,江風和她走在湖面上,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潔白如玉的郎平湖上,折射在鏡面一樣的水里,又反射在他們的臉上,那一瞬間,江風感覺整個湖面都散發出迷人的色彩,世界恍如仙境,江風終于鼓起勇氣向她說:“我喜歡你,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嗎?”
“好??!不過”女孩向他伸出了手。幸福來的太突然間江風一時間愣在了原地。但是,她又奇怪女孩伸出手是什么意思呢?女孩見江風不知所措,生氣地說:“買給我的禮物呢?”江風這才猛然驚醒,可是他支支吾吾的說:“我……沒有錢?!边€沒說完,女孩就轉身離去,“沒有錢還敢說我喜歡你,神經病”說完,她揚長而去,只留下江風呆呆地站在原地,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墳地里一座矗立的孤寂的碑。
也是從那天開始,江風學會了喝酒,而且常常喝得爛醉如泥,因為只有在喝酒的時候,江風才感覺那些曾經的痛與傷不再讓他如此難受,酒能破愁,醉能忘憂,江楓不想清醒,但每次喝完之后,他還得忍受母親的痛罵,父親的拳腳相加,以及周圍人的厭惡眼神……呼呼的風聲又把他從回憶里拉了出來,樓下還隱隱傳來母親刻薄的話語。
這時一只麻雀從天空急速的飛下來,看起來是那么自由自在。江楓忽然間感覺好累好累,胸口上傳來一陣陣的劇痛,連呼吸也變得異常困難,他痛的把手緊緊地伏在圍欄上,痛的臉扭曲在了一起,隱約之中他似乎聽見地面上的那只鳥用滿誘惑的話語溫柔地說:“來吧,跳下來吧,到我這兒來,你就再也不用如此痛苦了,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來吧,到我這來?!苯L的眼神逐漸變得空洞無神,他一步步地向前走去,終于他與下面的那片天空只有一步之遙了,可是當他正準備一躍而下時,奶奶慈祥的臉龐又浮現在了他的眼前“孩子,你可是一個男子漢,凡事都要堅強,不要老是哭鼻子哦。”江風痛哭流涕,他收回了那只已經抬起的腳,他終于決定痛改前,再也不喝酒了,他擦干眼淚,走下樓梯,正當他想告訴她母親:他錯了,再也不喝酒了時,父親從外面風風火火、兇神惡煞地走了進來,身后還帶著一大群人,一上來就二話不說的把江風的頭抓起來往墻上拼命地撞:“你這個兔崽子,居然還敢喝,你也有臉,各位長輩你們也說說這小子吧!他要是不教訓教訓,是不會長記性的?!庇谑沁@一大群人也開始對江風指指點點:“我說江峰啊,你才多大啊,就學會喝酒了,你不要命了?!币粋€老婦人用令人刺耳的聲音說,另一個嗜酒如命的老頭也接著說:“就是啊,酒可不是什么好東西……”那一群人似乎越說越有勁,各種惡毒的話語都毫不忌諱的說了出來,突然江峰大喝一聲:“你們也是夠了”。眾人想不到平日里懦弱膽小的江風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間竟安靜了下來,江風睜著布滿血絲充滿憎恨的眼睛突然大笑起來:“從小到大,你們全都對我冷嘲冷嘲熱諷,從不把我當人看,你們不就是想教訓我嗎?不就是想懲罰我嗎?好啊,我成全你們。”說完,張風拿起一個啤酒瓶對著自己的腦袋猛然一砸,頓時,漫天的青綠色玻璃碎片灑了下來,江風頭上的鮮血也帶著細小的玻璃碎片歡快地往下流淌,像一條小河,然后,江風憤恨地跑了出去,眾人想拉住他,可是沒一個人敢動手。
江風跑著跑著,暈厥感排山倒海的襲來,他去買了一瓶白酒,嘩嘩的喝完,像是喝白開水一樣,但是喝完之后他又感覺頭像是要炸了一樣更加難受,
這時已經是黎明時分了,江風又不知不覺的來到了浪平湖,這時太陽還未出來,這一天的浪平湖出奇地沒有結冰,清澈的湖水映襯著滿天尚未消散的星辰,夢幻的像是另一片星空,遠方又吹來刺骨的寒風,江風一個踉蹌沒站穩,落入了水中,江風拼命掙扎,然而四周一個人也沒有。于是,江風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法官將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
所以說,江風屬于意外死亡,再說你們不也找了他兩天兩夜嗎?聽完這些江風的父母這才好受些,在江風跑后,他們的確尋找過,那天晚上,他們也曾到過浪平湖邊,只是當時空無一人,只隱約聽見湖里有什么動靜,但當時他們太著急,也就沒在意,這時,一個一位好事者走了過來,原來是附近店鋪里的老板娘,當她發現死者竟然是江風時也大吃一驚,因為江風是她的老顧客,兔死狐悲,她也不禁問起了江風的死因,當她知道江風是因為喝醉酒后溺水淹死在兩天前的黎明時分時,他回想起了那天不就是他最后一次來買酒嗎,于是她馬上否定了江風屬于意外死亡的結論,她聲如洪鐘:“這不可能,江風當時只買了一瓶酒,而且我給他的還是最小瓶的那種,以他的酒量,根本不可能喝醉了,當他來到浪平湖時一定清醒的很?!?/p>
“清醒的很,清醒的很……”這四個字仿佛是石頭一樣重重壓在了江風父母的心上,我們不妨再推測一下那天發生的事。
那天,江風從家里跑了出來,頭上的血已經凝固了,但心上的傷口卻永遠無法愈合。他去附件的店鋪里買了一瓶酒,邊走邊喝,不知不覺他來了浪平湖,清晨的陽光還未降臨黑暗的大地,冰冷的湖水不斷撫摸著他傷痕累累的腳,仿佛在憐憫他苦難的遭遇,遠方又傳來更加刺骨的江風,江風忽然苦笑著說:“江風?呵,江風你有什么用?。∧銕У淖哂朴瓢自茀s帶不走凜冽的天宇,你帶著無數船只卻帶不走一顆悲傷的心,你帶的走萬頃碧浪卻留不住一江春水向東,呵,江風啊,你可真有用??!”忽然一陣狂猛的江風吹來,水面上撲通一聲,濺起了一陣水花,沒想到,江風帶走了江風。江風跳入水中,冰冷刺骨的感覺瞬間席卷全身,全身每一個細胞似乎都感覺被針刺一樣,只有眼睛沒有什么感覺,忽然,朦朦朧朧的聲音傳來,似乎在叫著江風江風,那是江風的父母的聲音,一束陽光從水面上射下來,黎明終于沖破了黑暗,陽光像一把利劍拔云見日,一瞬間,世界變得透明了,一切都好像不存在一樣,江風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日出,只可惜這是最后一次了,他不再感覺身體冰冷了,而像是小時候奶奶抱著他在火爐邊一樣美好而又溫馨,江風的身體在緩緩下沉,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忽然他感背后像是有人抱住了他,熟悉而又陌生,他笑了,猶如一朵冰花在遙遠的冰山中綻放。
多少年未曾出現過波動的浪平湖底啊,今天終于傳來了輕輕的咚咚聲,像是許多年前丟入浪平湖里石頭,直到今天才終于紛紛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