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腳的麻痛一陣一陣地傳來,讓我無法入睡,只好坐直了身子。窄小的空間里,我也只好稍稍蠕動一下已經(jīng)沒了知覺的手腳。望著擁擠的車廂,我悶“哼”了聲,不舒服地把屁股往占據(jù)了我的座位的麻花袋那邊挪了挪,還故意夸大動作幅度,把臉朝著窗外,不去看他反應。鄰座的似乎察覺到了,把麻花袋往自己身邊靠,空出了一點位置,我故作不知情地瞟了一眼他,舒服地坐了空出來的位置。
12小時的火車,艱難等待著到站,心里想著都是女友不知所蹤的事。午餐時間到了,想著這次來回車票花了不少,車上這餐就不吃了。這個月房子租金還沒個著落,明天得加班加點,我低頭盤算著怎么湊齊租金。
“希望你幸福!我走了,不要找我。”想起那天接到這個電話,我以為只是一個玩笑,后來的幾天卻不見女友聲影,哪里都找了,我開始慌了,找來她的好友,也只是說:“你就放手吧!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你能給她什么?這些年她跟著你夠苦了…”前幾天,帶著滿腦子的不甘來到了女友的家鄉(xiāng),試圖找到她和她說清楚,可還是一場空。我煩惱的抓抓了腦袋,一臉無奈。鄰座似乎又察覺到了我的異動,直接把大麻花袋搬到了自己的腿上,還把整個身子往走廊移了移。
下了車后我接了朋友的電話,摸了摸口袋,不敢打的,只好上了公車。坐下才發(fā)現(xiàn)剛剛鄰座的那位老頭也在車上,黝黑的皮膚,滿臉的皺紋,銀色的頭發(fā),卻有雙有神的眼睛。不整齊的外套上還有已經(jīng)干了的泥土,皺的像老樹皮的大手,有力的抓著那兩個大麻花袋,沒人給他讓座,他也只好站著,用肩膀和頭來夾住車上的扶手來支撐自己。看著車里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斃了他一眼,滿臉嫌棄,我忙把頭轉向窗外,生怕他會認出我來,和我打招呼,心底里是不想與他有半毛錢關系。直到他下車我才松了口氣。
我在一家夜店下的車,想想這里從未帶女友來過。朋友說心里不快就多喝幾杯,到明兒就沒事了,我有些遲疑,以前有女友在,我多喝幾杯租房的資金也不會少,現(xiàn)在可是一個人承擔了。最終還是抵擋不住朋友的勸,一口一杯地往嘴里灌。
也不知夜里幾點,我東倒西歪的下了出租車,滿腦的酒精刺激著我的血液,我掌控不了自己的身子,沒走幾步就一屁股砸在了地上,四腳朝天,爬也爬不起來。天也下起了雨,“啪啪啪…”砸在我臉上,不一會兒身子被淋了通透,酒精也跟著雨水散了不少。我從地上無力的爬了起來,朝著出租房走去。
到了樓下,我隱約看見一個人站在那里,抱著雙臂,腦袋縮在外套里,緊貼著墻壁。發(fā)現(xiàn)有人就慌張的往燈暗的雨里走,我才看清楚,那正是鄰座的大爺。顯然他是沒地方可去,在樓梯間又被人趕出來的,只好躲在窗檐底下。想起大爺在車上的舉動不像是個壞人,況且自家也沒什么可偷的東西,就叫住了他,示意他隨我上樓。起先他害怕不敢動,后來還是跟著我上了樓。
到了房間,我叫大爺先坐會兒,我好去洗個澡。他不肯坐沙發(fā),整了整外套就坐在地上。待我洗了澡出來,發(fā)現(xiàn)他望著桌上的一堆泡面出神,那是女友不在后買的,以前都是女友做好飯等我回來,即使在外喝酒到多晚,女友都會等。猜他肯定沒吃飯,想想自己醒了酒肚子也餓了,胡亂泡了面,端了碗給大爺,還從未給女友泡過面,見大爺趕忙道謝,狼吐虎咽地吃起來,我一陣心酸。
我問大爺不像是走親戚的怎么跑這里來了,大爺頓了頓說出了他的故事。
他是來看他的前妻的,每年這時都會來這邊給她送些家鄉(xiāng)特產,前后已經(jīng)20年了。他前妻是他的青梅竹馬,長大后兩人結了婚,婚后日子雖很苦,但也幸福。后來生了個孩子,孩子打小身子差,家里又沒錢治,最后給病死了。媳婦的娘家就硬逼著她離婚,原本她是不愿意的,最后孩子死了,她也就同意了,離了婚,嫁給了一位死了妻的城里人。他心里恨呀,花了幾年時間找到了她居住的新家,原是想著不如就和她一起死了得了,這樣就永遠在一起了。可當看著她在新家里生活的很好,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他才明白過來,跟著自己才是不幸福的。于是放棄了那個念頭,回家再也沒再娶媳婦,每年她生日時就來城里,在院子的窗外看著她,只要她過得好好的,自己心里也踏實。
“那東西你是怎么給她的?”我打斷了他的話。
“我在麻花袋上綁了個我們家鄉(xiāng)的草繩,她心里知道…”大爺說到這里怎么也說不下去了,眼眶也跟著濕了。
我也不好意思再問下去,心事重重的吃著碗里的面。
送走大爺前,我把自己身上的錢偷偷放在他的外套里。雖和他萍水相逢,他卻告訴了我一個解開了我心頭結的理。
三個月后,我接到朋友的電話,說打聽到了女友的蹤跡。我微微笑了,望著窗里幸福笑容的女友說:“只要她過得幸福,我就真心祝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