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華燈璀璨，書櫥上方的石英鐘的指針指向了八點半，亮亮伸了一個懶腰，放下了手中的筆，合上了作業本。

候在書房門口的爺爺趕緊直起腰，準備跟孫子說上這些晚上一直重復著的幾句話。話未出口，只見孫子又拿出了復讀機，戴上了耳機，就把話咽了回去。

爺爺從鄉下老家來城里的亮亮家“享福”已半個月了。亮亮爸爸媽媽工作繁忙，常常是清晨老早就離家深夜很晚才回來，老人一日三餐幾乎都是定制的外賣，難得跟兒子兒媳婦說上幾句話。老人最珍愛的時刻就是亮亮寫完作業，此時，他會叮囑孫子趕緊睡覺以免早晨起不來，亮亮也會甜甜地道一聲爺爺晚安。雖然每個晚上都重復著這幾句話，但老人這個時候心里總是美滋滋的。

今晚是個例外。亮亮八點半并未洗漱睡覺，而是戴上耳機嘰里呱啦地念叨起來了。盡管聽不懂亮亮說的什么，爺爺還是靜靜地坐在書房門口，笑瞇瞇地聽得津津有味。當指針指向九點的時候，亮亮摘下了耳機。“亮亮，你剛才念的什么天書?。繝敔斠痪涠悸牪欢??！睜敔敎惿锨叭グl問，天真得像個孩子。

亮亮邊收拾東西邊說：“哦，爺爺，是英語。明天就要考試了，要人機對話呢！”

“哎呀，現在的教育真是太好啦！如同夏季里就給你準備了過冬的棉衣、晴天里就給你備好了雨具一般，考慮長遠，有備無患?！?/p>

亮亮聽著爺爺不著邊際的贊語，一時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是傻傻地盯著爺爺。

爺爺的表情從興奮變得憂郁起來，他喃喃自語道：“人雞對話好是好，可怎么能用鷹語呢？”

“爺爺，就是要用英語的?！?/p>

“亮亮，你還記得嗎，你很小的時候，爺爺還帶你玩過老鷹捉小雞的游戲？鷹和雞是天敵，你用鷹語跟雞聊天，雞還不嚇跑啦？雞跑了，還咋進行人雞對話呢？”爺爺認真地說。

亮亮這才弄明白爺爺的意思，他差點噗嗤笑出聲來，但又怕傷了爺爺的自尊，就強忍住了笑。他想告訴爺爺，這“人機對話”是英語口語測試的一種方式，通過測試者與電子計算機的對話來進行。但又轉念一想，反正這也不是什么需要較真的事，何不順著爺爺的意思說下去呢？亮亮主意一定，就裝出討教的樣子問道：“爺爺，不用英語用什么語??？”爺爺雙手揉了一下眼睛，慢吞吞地說：“爺爺聽說還有學鵝語的，不知你會不會。你要會的話，就用鵝語跟雞聊天吧。都是家禽，溝通要方便些。”

“嗯?！绷亮翍艘宦暋?/p>

“當然，不管是鷹語，還是鵝語，還是人雞對話，你都要學好。學?？紤]得多么周到啊，教你們人雞對話，還要考試。你要認真對待這個面向未來的考試。將來你老了，沒人陪你聊天時，你還可以跟鷹啦、鵝啦、雞啦說說話。哦，對啦，跟植物也是可以聊天的，那要用啞語。咱鄰居家的胖妞不是在大學學什么葡萄啞語嗎？你有機會也要學。哪怕鷹飛了、鵝跑了，你只要栽一棵葡萄樹，就還可以有個葡萄啞語的聊伴呢。”

聽著爺爺的叮囑，亮亮只覺得絲絲縷縷的酸楚慢慢襲上了心頭……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爺爺好久沒說這么多話，臉上洋溢著幸福的波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