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六點半才回來?電話也不接!”開門的陳麗語帶嗔怨。
“學校召開緊急會議。一律靜音?!壁w惄一臉無辜。
“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還不讓吃飯地開?”陳麗麻利地端菜上桌,兩菜一湯。
“就三月份跟你說過的關于區縣職校撤并的破事,說是要趕著準備匯報材料?!壁w惄換好拖鞋走向餐桌。
“有什么最新消息?!标慃愂堖f給趙惄。
“說是各區縣的職中今年8月就正式停辦,就地撤并?!壁w惄接過飯,“后天,市教育局和市編辦就專程到校辦理撤并事宜,還讓我們在明天之內填報歸屬意向?!?/p>
“那不挺好嘛!過3個月就可以到市里上班啦?!?/p>
“你倒是想得美!孩子呢?”
“什么,孩子?哦,在學校吃過啦。玩電腦呢?!?/p>
趙惄停止扒飯,沖著書房喊了句:“欽尋,離屏幕遠點。”里間馬上傳出童稚的女聲:“知道了,老爸,你就趕快吃飯吧。”
趙惄低頭吃飯,陳麗搛了個“獅子頭”放到趙惄碗里:“呃,你倒是給我說說,我怎么想得美啦?!?/p>
趙惄停住夾向“獅子頭”的筷子,皺眉看向陳麗:“校長在今天的會上說了,我們這批人有三條出路:通過考試調入市職教中心、原地消化、分流到鄉鎮中小學。你說我算哪棵蔥!”
陳麗的分貝明顯提高:“老公,這是好事!以你的功底,考試那就小菜一碟。即便論資排輩,憑你的工齡或者獲得的那些個嘉獎、證書,學校的、縣上的、市里的、省發的、國家給的,再怎么說也輪得上你。你不也常說市職教園區建設規模相當大嗎,怎么就容不下你這個老職教呢!”
趙惄一撇嘴,笑了笑。妻子就是單純天真,心直口快,從來沒心沒肺。“是啊,2000多畝,4萬在校生,前景鐵定美好,但是,它需要的基本是專業教師,像我這樣的文化課教師恐怕連考試的機會都沒有?!彼麏A起“獅子頭”吞進嘴里,“再說啦,誰知道背后還有多少貓膩與交易?!?/p>
陳麗又搛了個“獅子頭”給趙惄:“多吃點肉,這段時間搞兼職都瘦了,補補身體……甭管它背后怎樣,車到山前必有路,必要時,咱們也去‘活動活動’?!?/p>
趙惄放下筷子,滿臉苦笑:“老婆,別說我們沒有‘活動’的對象,就算有,那‘活動’經費動輒上萬,我就是賣身也賣不出來啊。”
“噗嗤,”陳麗別過頭笑了,“就你那樣,誰買啊。要臉沒臉,要力沒力的……不過,說到錢,或者,我們可以再省省?!?/p>
“不,老婆?!壁w惄轉身握住陳麗的左手,溫柔中略帶冰涼,“不能給你房,不能給你車,這些年,讓你受苦了。尤其是光榮地成了房奴后,兩菜一湯的生活我們已經苦逼了3年。一年添不了幾件新衣服,現在,你連兩塊的麻將都不敢玩了。作為丈夫,我對不起你;作為父親,我對不起欽尋;作為姑爺和兒子,我對不起雙親四老。我唯一對得起的就是這個操蛋的社會、這艘即將沉沒的破船。我為之奉獻付出,為之爭光出彩,朝八晚五,勤勉自律,誠信公正,人畜無害……竟落到如此地步,只能說我活得太他媽高尚了……我絕不同意你和孩子再度削減開支,最多原地消化,即便淪落到鄉鎮中小學也不怕,每月還多得500的鄉鎮補貼,何樂而不為。吃飯?!?/p>
陳麗很快吃飽飯,給趙惄打了碗湯。等趙惄把湯喝完,陳麗把凳子挪到趙惄的身邊,輕輕地捧起趙惄的臉:“老公,不要自責,我很滿足。你和孩子健康快樂,一家人在一起那才是屬于我們的幸福。至于錢,現在的工薪階層,誰家不差錢呢。撤并的事,順其自然吧,你調到市里我還怕你把我甩了呢?!?/p>
趙惄抱緊陳麗,默然以對。
許久,陳麗在趙惄耳邊說:“老公,要不今晚請個假別去做兼職啦,我們嗨皮嗨皮。”
趙惄輕輕掙開陳麗:“親愛的,那家店不準臨時請假。再說,昨天已經有人提出請假,現在我再請假,人手肯定不夠,老板會抓狂的???點了,我得上班了。你收拾好碗筷,領著欽尋好好睡覺。記得鎖好門。”
趙惄起身,走進書房親了親女兒:“乖白,爸爸上班去了,記得聽媽媽的話,按時睡覺。”
6歲的欽尋仰頭看著爸爸:“嗯,我會聽媽媽的話,按時睡覺。爸爸,你別忘了早就答應我的,周末帶我去淘氣堡玩?!?/p>
趙惄俯身再次親吻女兒的臉蛋:“寶貝放心,爸爸不會忘記!”
輕輕掩上書房門,趙惄到臥室換上工作服,臨出門,拐進廚房從背后悄聲對正在洗碗的陳麗說:“周末嗨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