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池,是本省一個出了名的致富村,家家戶戶都有魚塘。
曹余,是本市一個出了名的小科長,可謂是家喻戶曉,雖官職很小,但他人際關系出奇得好,要問他這市里大大小小的事兒,那真是賣肉的切豆腐——不在話下。
這次市里花大力氣釣出了多名貪污受賄的官員,不過據街頭市井的茶余飯后的閑談,似乎還有許多潛伏著的“黑魚”。
曹余家后面10畝田地都養魚了,規模算是大的了,平常都是老父、老母和他的結發妻子在照看著,不過他也會忙里偷閑地跑到魚塘邊,可以蹲上一兩個小時,只是在那“發呆”。
聽說這次從外省調來的紀委書記姓石名衛耀,一起來的還有他的妻子、24歲正在外省讀研的兒子。
這晚正好是高秋,曹余正從自家魚塘邊站起身來,不時地拍拍已經蹲麻了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向后門。約摸15分鐘,看見他從前門出來,一手一個大黑皮西瓜,把瓜放進奧迪A6的后座,然后到后備箱看了一下,好多條黑魚在水桶里活蹦亂跳著,一如此時曹余的心情。對著后視鏡理理自己涂抹了很多定型啫喱的頭發,然后出發了。
“你是?”
“我是曹余,市建設科科長,今天特地來拜訪石書記的。”曹余一字一句地說著,“這不是高秋了嗎,帶了兩個自家種的黑皮瓜,還有自家魚塘的黑魚,這黑魚非常有營養,有給傷口消炎的作用,聽說你們家兒子打籃球的時候擦傷了,所以……”。
“你真是太客氣了!”石衛耀的妻子作請狀。
“小曹啊,久聞大名!請坐,請坐。”
“石書記,哪里,哪里!”
之后的談話非常愉快,曹余夸石衛耀清正廉潔,夸石衛耀的妻子賢良淑德,甚至海闊天空地談著他那35年的釣魚經。尤其是夸石衛耀的兒子絕頂聰明,在哪個學校、哪個學院、哪個班級,連哪個宿舍都了解得十分清楚。
“小曹啊,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不過這些東西你還是拿走吧。”
曹余想了想,還是拿走吧。
過了一個月,石衛耀的兒子要開學了,他依舊每個月的1號會去銀行匯1000元給他兒子。而在這一個月里,曹余動用了他那張巨大的人際關系網,辦成了一件“偉大的事”。
一天,石衛耀正好和妻子在吃飯,電話響了, “喂,哦,是石頭啊,什么事……哦,叫爸爸接電話啊?好的,你等一下啊!老石,石頭電話。”
“爸,我卡里怎么多錢了呢?”
“哦,是啊,我給你多匯了1000,你不是說這次要到外地去做研究嘛!”
“爸,不用,我每個月做家教可以掙錢的,夠用的,你和媽媽別太省了,也別太累了,健康是最重要的!”
“呵呵,爸媽健康著哪,只要你有出息就行了,錢的事你不用操心的,爸的工資夠的,你放心。好了,掛了吧,長途也很貴的。”
“爸,媽,謝謝你們的養育之恩,現在我終于可以工作養活自己和你們了。哦,對了,這是我這個學期省下來的錢,10000元。”石頭拿出銀行卡,遞給爸媽。
“怎么那么多啊,你沒用嗎,我總共才給你匯來8000元,除了第一個月多匯了1000,之后我都沒有多匯啊!”石衛耀驚疑地看著石頭。
“可,這錢?不對啊!”石衛耀這才驚覺,站起身來,在客廳里踱著步。此時外面霞光染紅了西邊的天空,猶如遠山的紅葉般絢爛。房間里似乎有點昏暗的落地燈,此時越加昏暗,只有石衛耀的踱步聲。
這晚,全家無眠,石衛耀在電腦網頁前呆坐了一晚,網頁始終定格在“百度知道中的‘草魚’”。墻壁上裱起來的從老家運過來的一副字畫,是他老父親生前留下給他的“十味藥”:好心腸一條,愛民心一顆,誠信一片,老實一個,正直一點……想起老父親臨死時的交待,他眼眶濕潤了,不過此時不是流淚的時候,該去釣魚了。
“喂,小曹啊,我是老石啊,我想到你們家魚塘去釣魚啊!”
“啊,真是太榮幸了!歡迎歡迎!”
石衛耀剛下車,曹余一家人的歡迎儀式隆重而熱烈。
“我收獲了一條黑魚,一條草魚。”石衛耀望向曹余開心地說。
“我啊,釣到了10條,因為我釣齡比您長,呵呵。”曹余也開心地說。
“看來我以后要經常向您討教啊!不過這兩條魚的錢還是先給你,親兄弟明算賬。”石衛耀遞了300元給曹余。曹余看著遠去的石衛耀,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他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么藥,不過終究也沒去多想。
過了一個星期,紀委找曹余談話。
“說說你的問題吧!”紀委小張認真地說。
“什么問題?沒有什么問題嘛!”曹余攤開雙手作釋然樣。
“是不想說,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小張語氣重了點。
“呵呵,沒有的事,真的無話可說。”曹余依舊堅定地說。
小張拿出了一疊材料,一份份地讀給曹余聽,這嘴巴可是合不攏了,不過那不是笑的。
曹余仿佛是陷在了沙發里,平日里魁梧高大的他,此時卻如一根針一般渺小;平時說話正氣十足的他,也像是一個天生的啞巴一般,只會張張嘴巴,卻沒有一點聲音。
又過了幾天,法院正式受理了這一轟動全市的貪污受賄行賄案,連著拖出了10名涉案人員,他們一一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原來之前石衛耀在發現兒子的卡里多出錢來的時候,就去拉了一份匯款詳單,并送到了紀檢委,也開始了長達幾個月的搜證取證階段,最終釣到了這條“黑魚”——“草魚”,當然這也要歸功于原本不會釣魚的他向釣魚老手曹余那勤學苦補釣魚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