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兒子的腸胃頻繁出問題,我只得連續幾個月抱著他奔波于家、醫院和推拿診所之間,本已心力交瘁,更讓我憤懣的是與老公的意見不合。
我推崇中醫調理,而老公自小就被西醫理論洗了腦,于是家中分裂成中醫和西醫兩大對立派系。我們各執一詞,互不相讓。那段時間他經常出差,總是我一個人四處求醫。每每孤軍奮戰,我更加怨氣沖天,我感到對婚姻冰冷的絕望。之后孩子的情況稍微好轉,我打算春節放假獨自去香港散心,一回來就離婚。
進入臘月,我想自己總不能不辭而別吧,于是告訴老公我的遠行計劃,沒想到他堅決要陪我一起去。我心軟了,因為我們之間既沒有小三插足,也沒有巨大的矛盾,只是我的心一次次死在了那些瑣事和不被體諒的艱辛里。
飛機在香港一落地,從北到南三個半小時的航程仿佛把我帶入了時空隧道。我們仿佛變回了正在初戀的少年,手牽手走在都市車水馬龍的街道上。除夕夜,我們在太平山頂看維多利亞港萬家燈火;我們去香港大學散步,回憶美好的大學校園時光;我們去電影資料館,看夏夢、汪明荃和馮寶寶那些風華絕代的海報;我們去書店看書、吃甜品,或者去看一場電影,消磨一下午的時間……那幾天我們之間沒有孩子的屎尿屁,沒有中醫與西醫的分歧,也沒有指責和慪氣,我們彼此體貼、包容、依賴,白天十指緊扣,夜里相擁而眠。
我的計劃常在出門前發生變化,一會兒猶豫著要不要去購物,一會兒又糾結去不去看景點。老公對我沒有絲毫的惱怒,還總是說:“你知道嗎?我就喜歡你變來變去的樣子,女人就是這樣才可愛!不像你在家,一到周末就安排好去哪里,幾點干什么!”
我呸他:“你現在才覺得我可愛?萬一被哪個豪門相中,我就不跟你回去了!”說罷我才意識到我們已經幾個月不曾開過玩笑。
自由行結束,飛機落回陰冷潮濕的青島,像從天堂回到了人間。我將孩子接回家,帶回的禮物各自送出去,行囊里的物件回歸原位。一切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孩子照舊半夜哭鬧,堆積的臟衣服和臭襪子要洗,一日三餐吃什么還得費神考慮……這就是生活。
愛情混進婚姻,被煙熏火燎,被油污侵襲,被風化腐蝕,最終和我們一樣變得面目全非。我何嘗不懂旅行本身并不能解決任何婚姻問題,最終能治愈我們的不是旅行,而是從瑣碎疲憊的日子里跳出來,看清那份牽手走下去的決心與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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