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平常的日子。
下班之后,芝加哥自然歷史博物館其他的工作人員很快走了,只有博物館的研究員、動物學家施密特博士依然興致勃勃地留在實驗室里觀察一條南美洲的毒蛇,誰知一不小心,毒蛇猛地從玻璃缸中竄出來咬了一下他的手指。不好!施密特博士迅速把毒蛇關回蛇籠,然后急急擠出傷口內的毒血。隨即,他想打個電話給醫院,偏偏室內的電話壞了,別的辦公室又全都鎖著門,而這時他的體力已不足以支撐他走到大樓外的警衛室求救。死神,在一瞬間逼近了這位67歲的科學家。劇痛、暈眩、惡心一陣陣向他襲來,作為一位動物學家,施密特博士清楚地明白這一切意味著什么。他已經聽到死神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而他所擁有的生命,只能以小時甚至以分秒來計算了。作為一位科學家,他是多么不甘心就這樣與世界揮手作別,他還有那么多的課題亟待研究啊,而現在,他只能無奈地等待著死亡的來臨。難道就這樣束手待斃嗎?難言的痛楚中,似有電光從腦海中閃過——記錄下自己瀕臨死亡之時的感覺!這將是一個蛇毒瀕死者臨終前不可多得的自我記錄,對后人一定具有重大的研究價值。他提起筆,打開了筆記本,強忍痛苦寫了起來:體溫很快上升到39.5度,胃劇痛,燥熱,耳鳴,睜開眼時眼皮疼……四個小時后,我的傷口、鼻、嘴開始出血……頭暈目眩中,施密特博士用頑強的毅力支撐著,詳細而準確地記錄下自己的切身感受。在死亡越來越重的陰影下,博士的生命之火漸漸地黯淡了。他努力地寫著,可他的筆跡卻越來越模糊,一個個字母歪歪斜斜、顫顫巍巍的,不難想象,當時他的手已經顫抖到什么程度。時光悄然而逝,靜靜的夜中,誰也不會想到,在博物館大樓深處的一個房間里,正進行著一場殊死搏斗。
在被毒蛇咬傷5個小時后,施密特博士寫下了最后一行文字:血從鼻子和嘴里流了出來,疼痛消失了,軟弱無力,我想開始腦充血了。寫下這行文字后,施密特博士因腦溢血與世長辭。這位偉大的科學家,在與死亡狹路相逢時,既沒有跺足捶胸地哀嘆自己的不幸,更沒有歇斯底里地咒罵命運的不公,面對即將消逝的生命,他所想到的卻是怎樣為后人留下一個蛇毒瀕死者的第一手資料。即使在彌留之際,在雙目已經失明的情況下,他依然摸索著用劇烈顫抖的手,寫下了自己的真切感受。一個人,要有怎樣頑強的意志,一個人,要有怎樣博大的胸懷,才能做到這一切?就這樣,面對死神,施密特博士用自己的生命,為人類留下了一份彌足珍貴的資料;而在那些歪歪斜斜的文字中,我們讀到了一顆真正的偉大而高貴的靈魂。生命的價值,在于奉獻的多少。
那些為個人奉獻的人,將只會被一個人記??;那些為一個村莊奉獻的人,將會被一個村莊記?。荒切橐粋€民族奉獻的人,將會被一個民族記?。欢切槿祟愖鞒龇瞰I的人,他將被世界和歷史記住。把生命奉獻得最徹底的人,將被歷史銘記得最深刻。
小說可以史事為基調和材料,但又不拘泥于此。小說寫史,可以想象,可以傳神,甚至可以“捕風捉影”。作者正是發乎情、止乎史,他的寫作沒有停止在史的層面,因此出現了一種既曲折離奇又真實感人的風格,兩者相摩相蕩,相輔相成,成就了一個不平凡的傳奇人物:施密特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