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溫暖的家,雖然她并不富裕,但她給了我溫暖,鍛煉了我,我愛她。她指給了我生活前進的道路,使我滿懷信心,堅毅的走下去。我舍不得離開她,我怎么會舍得離開她呢?“你有一個溫暖的家,你真幸運!”我的朋友們都這樣的稱贊我,因此,我確實為自己擁有這樣的家而驕傲而自豪。
我的父母文化程度都不高,雖然戶口簿上填寫的是高小,他們卻連小學都未畢業,就遇上了文化大革命,以后就再也沒有踏進學校半步。因為他們身體力行過,所以知道文化的重要性,比村里的其他人都要更具慧眼,把我們兄弟姐妹四個都送進學校學習,再苦再累也要讓我們念完中學。自己節衣縮食挨餓受凍也心甘情愿,到了開學時間,總是把學雜費分文不少的拿給我們去交。我們都清楚這些錢的來源,所以學習就格外的用功盡可能的報答親恩。我們互相打氣,一定要爭氣,不要讓他們失望。
可是老天好像故意捉弄人一樣,我第一個就使他們失望了。這蒼天就像是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我兩次中考皆落榜,最后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到廣東省東莞市樟木頭鎮寶琦玩具廠打工。這一切怪不了誰,只恨自己無能不爭氣。然而一切的一切也是于事無補的,我想自己已經長大,可以自己找事做,況且村里的年輕人之所以是年輕人都不愿呆在家里沉默,隨波逐流到廣東打工,看來命運注定我要做第一次流浪。我把要去廣東的事告訴家人,他們竭力反對,說什么也不讓我去,說廣東那地方很亂,賺了錢都難帶回來,況且我又未出過遠門。說來真可笑,十七歲的人了,最遠的地方只到過安順,更別說出省了。他們實在放心不下,我卻不管他們想得通想不通,說死也要去。最后他們找不到一個更好的解決辦法讓我留在家里,經過全家商量后,決定由父親陪我一起去進我親愛的姐姐所在的那個廠——寶琦玩具廠。
要走的前一天晚上,銀發斑斑的老母親含著淚水幫我收拾這樣那樣的東西,夏天的冬天的衣服裝在一個大包里,還把僅有的十幾個雞蛋煮熟了放在包里,讓我在路上餓了就可以吃。怕掏錢買東西時被壞人看見了偷去,特別提醒我一路上要注意自己的包,不要和別人惹事。到了廣東找到工作后一定要及時寫信回來不要叫家里放心不下。走的那天,母親送我到村頭,看著她兩鬢的根根白發,我真想大哭一番,現在是出門,不能惹她老人家傷心難過,我強忍住要奪眶而出的淚水,任那滾燙的淚水流到肚里。站了很久,直到將要翻過山看不見村子的時候,我回頭一看,母親仍然依稀的佇立在原地,她一直在目送著她的兒子啊!和父親走在路上,淚水再也忍不住地大顆大顆的往下流,任憑它們濕透了我的胸膛。天空下著蒙蒙細雨,這難道只是細雨嗎?分明是母親那無聲勝有聲包含了千言萬語的淚水又響在我的耳邊。我擦干眼淚,兩腳用力一蹬,翻過了那座離別的山,信心百倍地往前走。
一路還算順風,只是在廣州找東莞的車時被一個本地人威脅地要了五塊錢的問路費,總算到了目的地——東莞市樟木頭鎮寶琦廠。經過我親愛的姐姐的幫忙,廠里原來是不要男孩子的,破例再收我一個。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行李搬進宿舍,顧不得一路上的汗臭和疲倦,迅速的取出紙和筆寫了一封家書,到郵局交后回來洗一個澡,渾身上下舒舒服服的,再痛痛快快的睡上一覺。第二天就開始在裁剪組上班,就這樣在寶琦度過了一百八十幾天。有時我竟不想家,直到收到家書的時候,才閉上眼想想家鄉的熟悉的山路,醉人的稻田,兒時的伙伴,這些美好的從前又一一浮現在我的眼前。喚起了我對家鄉的思念,并非我忘記了家鄉,可在這里我卻是多么無可奈何的事啊!后來在一個星期之內竟然接連收到三封家書,一是父親寫的,第二封是弟弟寫的,最后一封是妹妹寫的。他們各自陳述理由,都是要求我趕緊回來繼續念書。弟弟和妹妹要我一定回家,在外終非長久之計,況且我不在家,他們對學習不感興趣。家庭的遭遇使他們過早的成熟了,我的心里好像發生了地震,望著灰白灰白的天空,看看最后的一眼,因為第二天我又將踏上月臺,背上行囊一個人走,心里默默的唱著吳奇隆的名歌——《祝你一路順風》,一路順風的到了家。以后的事不用多說了,我第三次落選,只好去讀自費師范。雖然東拼西湊南挪北借來五千多塊錢,但家里人卻微笑著對我說:“總算了卻了一樁心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