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的穿過小胡同,并不理會行人的感受。見風大了起來,強子不由得裹緊身上破舊的軍大衣——老鄰居搬家時送給他的那件,早已經是補丁摞補丁,大洞套小洞了。強子低著頭慢慢的晃蕩,心里慢慢的盤算。明天,工錢就該發了。就能把兒子的住院費交了,說不定就能治好了。強子不由得悔恨的捶了自己兩拳。
強子的妻子很早就過世了,從四歲開始就是強子一個人撐著這個家,兒子也爭氣,從來都不讓強子擔心。爺倆兒雖不是吃香喝辣,日子倒也過得去,也是其樂融融的。兩個星期前,強子突然興起要帶著兒子去工地,讓他知道賺錢不易。兒子卻被石灰燒傷了眼睛,醫生說最遲一個月一定要移植一個新的眼角膜。就如一塊沉石驟然砸在了強子的心上,自己的工錢只能勉強支撐著平時的花銷,那里有閑錢來交住院費和手術費啊。
強子咬著牙一連找了三分兼職,不分日夜的干活。任誰都經不起這樣精神身體的雙打擊。強子這么多年來直挺挺的脊背在這幾天里彎了下來,正是壯年的他的發絲竟開始斑駁。不過好在就快發工錢了,兒子還有些希望。強子每次想到這里都充滿了干勁。
強子拿到工錢立刻就奔到了醫院。“醫生,醫生!我來交住院費了。”強子被汗洗過的臉上寫滿高興,眼里閃著希望的火焰。醫院潔白的地板上被他踩得凈是泥土。醫生卻顯得很為難,都不敢再看強子一眼,他了解一個父親此時的心情,不忍再一次的把他擊垮。但又能怎么樣呢?“老鄉,不是我不肯幫你,這…光有住院費是不行的,還得有手術費和眼角膜才能手術啊。”強子眼里的火焰驟然黯淡了,進而熄滅。忽然又燃燒起來。“您幫我找找眼角膜,盡量準備好,我…一定…把錢都交齊。”強子咬著牙擠出這么一句話,轉身出了醫院。
強子從來都是個善良的人,但是這一次他作為一個父親,為了自己的兒子,打定主意做個壞人。他這幾天從工地回家的路上都能看到一群小孩子在玩。今天,強子蹲在小胡同的陰冷角落里等著這群孩子,手里握著從工地撿來的刀子不停地哆嗦。孩子們很快過來了,歡快的跑過來。他看著這些天真無邪的笑臉,原本好不容易硬起來的心腸忽然又軟了下來,他想想自己的兒子又打定了主意。父親就是這樣,在萬不得已的時候他可以為兒子做任何事情,即使代價是自由,甚至生命,都毫不在乎。這個小胡同一向少人,他飛快地沖出去,拽著一個年齡不大的孩子就迅速跑開,躲開行人的視線。胡同里并沒有多少人,除了剩下的幾個孩子外沒人看到。孩子“哇”的一聲全都跑開了。次日,各個報紙電視都發出了通緝告示,人們紛紛表示要嚴懲這類綁架孩子的行為。
強子很想像電視里的人一樣惡狠狠的,但他對著這個孩子卻怎么都狠不起來。就這樣,一個綁匪表現出了父親的慈愛。知道了父母的電話后,他很快就打了個恐嚇電話,即使聲音有些顫抖,他們也并沒有注意到。他們約好在工地旁邊的一個小胡同里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強子顯然沒有想到這孩子的父母會報警。拿著當天的刀子帶著小孩就到了胡同里等待著。焦急的等著人影。此時警察卻悄無聲息的把這個胡同包圍的水泄不通。強子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從來沒見過這些個陣勢,一下就嚇傻了,那一雙大手抖得更厲害了,青筋暴突。他抬頭看到了醫生,忽然明白了,這是醫生的兒子。“醫生…我…我,我實在是……”強子的臉憋得通紅。小孩子見到父親歡快的叫起來“爸爸!”稚嫩的聲音頓了一下又說“爸爸,這個叔叔不是壞人,他還給我蘋果吃呢。”強子流下悔恨的淚水,可是事已至此,若再回頭兒子就真的沒得救了。他顫抖著大叫:“你們只要給我錢,讓我付了我兒子的手術費,我就放了他。”強子的手哆嗦的厲害。警察緊張的說:“你別傷害孩子,你已經構成了犯罪行為,快回頭吧。”強子已經近乎崩潰了:“不,我放了他,誰來救我兒子,你們誰能救我兒子?誰能?”警察的鼻子也酸了。精神的崩潰讓強子的手抖動的更加厲害。忽然間那孩子的脖子里已經多了一道血痕,孩子的母親失聲大叫起來。強子看到了血痕,忽然僵住了,刀子也滑落下來。警察見機一擁而上,而強子也不反抗,眼只直盯這那條血痕,一動不動。
孩子的母親悲慟的大哭,醫生只是看著孩子并不言語。強子此時突然反應過來,瘋狂的大喊:“你們抓我可以,救救我的兒子,求你們救救我的兒子…求你們了……”醫生緩緩的站起來說道:“你兒子的手術我做,就用…我兒子的眼角膜。”強子連忙感激。幾個警察心里不由得增了幾分敬佩,這樣的醫生,肯犧牲自己的孩子的醫生如今還有多少呢?醫生又緩緩開口道:“因為,我也是一個兒子的父親!”幾個警察一愣,轉而震驚,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法院判決強子惡意勒索罪和過失殺人罪成立,判處無期徒刑。強子咬緊牙,在心底發誓。罪犯強子會在監獄中死去,一個父親會在監獄中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