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朝開暮落,如同太陽每天東升西落。她每一次的凋零都是為了等待下一次美麗的綻放。
木槿今年已經三十歲了,復旦大學醫學院博士畢業。現在在一家知名醫院工作。在這世界上,她——只有一位親人了。她那個引以為傲的弟弟。年僅20卻已經被國家保送去了美國的一所名校。是的,所有人都在羨慕著這么一對優秀的姐弟。但只有他們知道現在得到的這些,是付出了常人所付出的兩倍所得到的。
那年,木槿10歲,那個令人窒息的夜晚是她這輩子的夢魘。那晚天氣異常悶熱,懷胎八個月的媽媽坐立難安。往常這個時候爸爸該回家了呀。抬頭看了眼時鐘,已經九點多了。爸爸從未這么晚還沒有回家過的。看著媽媽做好的飯菜慢慢冷卻,連同冷卻的還有那顆因惶恐不安而緊張的心,終于,媽媽那雙一直在顫抖的手,拿起電話,撥打了那個早已熟記于心的數字,提示音一直在響,但終究是沒有聽到那溫柔有力的聲音。我起身想去那個離家步行兩個鐘頭的地方找爸爸,可媽媽怎么會允。那晚,好長好長。飯菜一直被擺放在桌上,等著爸爸回家和我們一同享用。天空漸漸露白,爸爸沒有回來。媽媽一晚上不語,木槿也不敢說話。終于,隔壁的王媽媽回來帶回來了爸爸的消息。王媽媽的丈夫和爸爸是工友,所以兩家關系很好。看著王媽媽那紅腫的眼睛,心里越發惴惴不安。王媽媽說發生了礦難,那天在地下工作的一百多名礦工全部被埋與地下。聽到這,木槿沒有落下一滴眼淚,痛到麻木大概就是這樣的吧。媽媽因為情緒太過激動引發早產,看著媽媽因為疼痛而蜷曲的身子,木槿終于忍不住流下了淚。還好有王媽媽在,她把媽媽送往了醫院,醫生說是難產,很有可能一尸兩命,看著媽媽被推進了手術室,木槿呆愣的站在手術室門口。想要哭卻流不出一滴眼淚。這一天,她怕是流盡了永生的眼淚了。一個十歲的小女孩頃刻間長大。三個鐘頭后,產房傳出了一個并不響亮的哭聲。誰能想象這三個鐘頭對于木槿來說多么難熬。很有可能再出來和媽媽就是天人永隔呀,她——剛剛失去了爸爸呀。她也是一直被爸爸媽媽一直寵在手心里的。但生活逼迫她一次又一次。她現在必須堅強。
看著那個與她有著血緣關系的弟弟,看著那個差點要了媽媽命的弟弟,看著那個還未足月出生的弟弟,看著這個一出世就沒有了爸爸的弟弟,木槿心里五味雜糧。一天后,媽媽在醫院醒了過來,醒來后的媽媽沒有看一眼弟弟,去往了那個埋葬爸爸的地方。木槿抱著這個小小的弟弟跟在媽媽后面。走了兩鐘頭后,到達了那個全家都很熟悉的地方,可再也見不到熟悉的身影了。媽媽幾乎瘋狂的哭了起來,她用自己的雙手挖了起來,木槿再也看不下去了。抱著弟弟來到媽媽身邊。含著哭腔,聲音顫抖的對媽媽說“媽媽,爸爸已經不在了,是真的不在了,但我們還是得繼續活下去呀。你還有一個剛剛出世的兒子,還有一個10歲大的女兒呀!媽媽。”媽媽聽到剛出世的兒子似乎回過神來口里一直念叨著“要活下去,沒有把你們兩姐弟撫養長大,我是沒有死的權利的。”聽著媽媽的話,木槿心里一酸,原來對于媽媽來說死要比活著好。媽媽接過弟弟,看著這個皺巴巴的她的孩子,眼里終于有了一絲亮光。媽媽媽在這里給弟弟取了個名字,木楠。弟弟叫木楠,爸爸你知道了嗎。之后,媽媽回來后也一直是郁郁寡歡。在爸爸尸骨未寒的第一年里,工廠給每個遇難家屬發放了10萬元的慰問金。媽媽把這筆錢存入兩張銀行卡中。媽媽說是將來給木槿和弟弟上大學用。媽媽依舊每天起早貪黑的干活,原本一張清秀的臉,在短短幾年內飽經滄桑。手掌也因常年的勞作而龜裂。令她心里感到欣慰的是,木槿孝順而且成績年年第一。
轉眼五年過去了,五年的時間,讓媽媽滄桑了許多,木槿也長大了,已經初三了,擁有一張和媽媽一樣清秀的臉,那個曾經瘦小干癟嗷嗷待哺的弟弟也上小學一年級了。每年逢年過節木槿全家都要去那個爸爸遇難的地方陪爸爸。弟弟從小就知道爸爸的去世。木槿覺得自己一定要好好對待這個弟弟,至少她擁有和爸爸一起的十年幸福時光,而弟弟自懂事以來,一直活在壓抑的生活當中。五年了,從來沒見過媽媽笑了。媽媽身體十分消瘦,平時生個病也不去醫院。晚上,她經常聽到媽媽的咳嗽聲。可是她卻不知道媽媽經常在咳嗽的時候咳出血。她也不知道媽媽最近經常去那個埋葬了那個全家摯愛的人的地方。媽媽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媽媽就算不說,木槿也感受的到。媽媽現在連提一桶水的力氣都用不上了。一個月的時間,媽媽已經瘦得只剩下人形了。木槿不止一次的對媽媽說“媽媽,我們上醫院去治吧”媽媽每次都嘴硬的說“沒病上什么醫院,亂花什么錢。”媽媽不知道每當她說出這么一句話,她那個堅強的女兒背對著她的時候早已淚流滿面。
那個血染黃昏的時候,媽媽最終還是離去了。媽媽離世時對木槿說了最后一句話。“把我和你爸爸埋在一起。”木槿大聲的叫了出來“媽媽,還記得當初你在爸爸的青冢旁抱著剛出世的弟弟說,你要把我們兩姐弟撫養長大,要不然你沒有死的權利嘛,你都忘了嗎。”木槿轉眼看向了那個只有五歲的弟弟。他一個人安安靜靜。沒有哭,像極了她十歲那年得知爸爸遇難的噩耗時。她一把抱過弟弟。她怎么忍心看著在自己身上經歷過的痛,那種痛到麻木的感覺,在弟弟身上再次經歷一次呢。但她無能為力呀。弟弟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姐姐,我從小就知道爸爸不喜歡我,所以他從來不見我,媽媽也討厭我了,所以也要離開了,姐姐,是不是楠楠做錯了什么,姐姐你也會離開我嗎。我可以改的。”聽了弟弟的話,木槿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出來。“不怪楠楠,是媽媽想爸爸了,我們帶媽媽去找爸爸好嗎”木槿把媽媽背到了那個媽媽要去的地方。兩個鐘頭的路程,那個瘦小的肩膀承載了媽媽所有的重量。看著眼前一個不大不小的坑,但是卻足以放下媽媽,“懂了,我懂了,媽媽你一早知道自己病的很重,所以你經常來這里,是為了今后長眠于爸爸身旁是嗎”媽媽卻再也不會回答她了,再也不會了。
同年,15歲的她參加中考考上了省重點高中,幾乎以門門滿分考過去的。高中三年,他帶著弟弟在那個城市讀書。租在一個破舊的停車室內。每天早上五點鐘木槿就要起床,然后去集市買一點青菜,一個雞蛋,一瓶牛奶。蛋和牛奶是給弟弟的,青菜是他們一天的菜。早上喝一碗白米粥。但從未聽弟弟抱怨過一句。現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與她血脈相連的就是弟弟呀。她一定要拼命讀書,她要在弟弟上大學之前工作,然后讓弟弟安心讀書。皇天不負有心人,三年,艱苦的三年沒有白熬,她以優異考入了復旦大學。8年的博士直通車生涯。她日子過得依舊艱辛還好身邊有弟弟。有弟弟在她就有動力。弟弟木槿學校附近上小學。這年她18,弟弟8歲。大學她依然刻苦學習。身邊好多同學考入大學就松懈了。木槿不能,她——還有一個弟弟。大學課程不算多。周末她出去做家教,在校期間,她幾乎每天都泡在圖書館。每天,她都是最后一個離開圖書館的。每天她都會從圖書館替弟弟借幾本書回家。家,依舊是那個高中時天天住的地下車庫。但,那里有家人,那里就有家呀。
這年,她畢業了,找到了一份人人羨慕的工作,擁有了可觀的收入。這年弟弟高一。成績和當年的她有過之而不及。她很高興。弟弟也很刻苦,也一直很聽話。這讓她覺得這些年受的苦都值。只是自從中考后,她帶著弟弟離開家后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這些年來,也沒去看過爸爸媽媽了。再等等吧,等弟弟高三畢業,回家告訴爸爸媽媽我們過的很好。兩年,過的很快。木槿在醫院已經威望頗高了。已經官升至主任了。弟弟也高考完了。直接被國家保送至美國讀知名大學。想到這些年媽媽離世后,弟弟都沒離開過自己,如今第一次離開自己她是有千萬個不放心。但這對弟弟無疑是好的,所以她該把這些擔心藏在肚子里。讓弟弟兩個月后安心的去往美國。
千山萬水回到家,首先去了那個爸爸媽媽共同的青冢,一片荒蕪,這些些年來在外地求學都沒令她掉過一滴眼淚,可如今看到眼前這么一片荒蕪的景象木槿再也忍不住潸然淚下呀。“爸爸,媽媽,13年了,小槿已經十三年沒來看過你們了。今天小槿帶弟弟楠楠來看你們了,13年了,我們變化都好大,楠楠都要去國外念書了。小謹現在成為一名醫生了。媽媽,天堂不會有病痛。那里有爸爸陪著”這一天,木槿和弟弟在這里打理著這個安息著爸爸媽媽的地方。之后,木槿去往集市上買回來許多木槿花,種在這里。愿來年這個時候這里有一片木槿花陪著爸爸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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