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點,馬路上幾輛出租車打著空燈緩緩地開過,顧濤帶著幾分醉意靜靜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燈下幾條倒影與他擦肩而過。他剛參加完他同事的一個婚禮,盛大的婚禮現場,幾十桌宴席,奢華的婚慶典禮,新人們幸福的笑容,來賓們羨慕的眼神,一幕幕在他腦中閃現。而在顧濤的眼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錢,整個婚禮現場仿佛就是一群人圍在一起,身上披著錢,手里拿著錢,嘴里吃著錢。而回想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在單位里庸庸碌碌,工作十幾年,因為工齡的關系在商場里混到了一個紅酒柜臺的柜組長,還經歷了一場失敗的婚姻,總結成四個字那就是“一事無成”。同時,顧濤還整天用網游麻痹自己,沉浸在一片虛擬的場景里,逃避著殘酷的現實,偶爾還同一些狐朋狗友一起喝個爛醉,直到第二天帶著滿嘴酒氣,重復著新的一天。
那天,路上顧濤想了很多,這一場婚禮就好比一把利刃,刨開了顧濤那層原本不牢固的保護膜,血淋淋地把他脆弱的內心拉了出來,一種前所未有的痛楚呈現在他的眼前。第一次,顧濤看清了眼前的自己,一個自卑的,自暴自棄的,幾乎毫無斗志的自己。擺在他眼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是繼續把自己封閉在那個保護膜里,臉上重新擺上那張虛偽的面具,裝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自欺欺人地過完余下的人生。而另一條路就是,直視這殘酷的現實,拿出勇氣,奮力地去做最后的一搏,即便是撞的頭破血流。
回到家,顧濤第一時間,打開電腦看著熟悉的游戲圖標,一個個把它們逐一刪除。躺在床上,顧濤靜靜地思考著另一個問題,接下來該怎么辦?一個個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又因為年齡,學歷,技能等因素一個個的被否定,這一夜,他在不斷的抉擇中昏昏沉沉地睡去。接下來的幾天里,他依然思考著這個問題。
“顧濤,想什么呢,這兩天魂不守舍的,你師傅過兩天就退休了,你怎么也該請他老人家吃個飯表示表示吧?”郭燕推了把顧濤。
“喲,還真差點給忘了,謝謝你,燕子。我這就給老爺子打電話。”說著顧濤拿出手機撥了個他師傅的電話:“喂,師傅,我是顧濤啊,您老這幾天什么時候有空啊,想請您吃個便飯。啊?沒什么事兒,您不過兩天就退休了嘛,我得表示表示,哎,后天啊,行,行,就依您,那您看訂哪個飯店哪?小飯店哪,那不行?怎么也得好點吧?那好吧,好聽您的,那后天見啊。哎,師傅再見啊。”
兩天后,顧濤在附近的飯店訂了位,比預約時間提前了半個小時,點了一桌子他師傅愛吃的菜,還特意帶了瓶五糧液,坐在桌子前等著師傅的到來。二十分鐘后,師傅如約而至,一進門就看見顧濤坐那兒,老爺子笑瞇瞇地走了過來,在對面坐下。
“師傅,您來了。”顧濤起身給師傅打招呼。
師傅看了眼桌子上的菜,指了指顧濤:“你小子點這么多冷菜,等會兒熱菜肯定也少不了,兩個人太浪費了。”
“師傅,我們也好些日子沒見了,您老過幾天就退休了,我做徒弟的怎么也得表示表示。這還有瓶您愛喝的五糧液,也算是做徒弟的給你敬的一點孝心。”顧濤拿出酒給兩人的杯子里都滿了一杯,端起酒杯說道:“師傅,這杯酒我先敬你,這么些年來,您對我的關心和照顧。”說著一飲而盡。
“哎,好,濤子,有這份心就好,師傅心領了,來干。”
“師傅,這么多年了,我都混的不咋地,心里老是覺著對不住您。這杯酒算我給您陪個不是,沒給您長臉。”說著顧濤又喝了第二杯。
“濤子,師傅這么大歲數了,其實很多事情也看的懂,這幾年你是過得不順心,師傅也知道。前些年,爬上去的那幾個不是有后臺的,就是會送禮的,這些師傅也都看在眼里,這些都不怪你。可是,你整天的自暴自棄沉迷那個什么電腦,師傅真是看不過去。濤子,師傅我想當年在腌臘柜臺里賣肉,我一眼就能看出哪塊肉好,哪塊肉差,我一刀下去,要它一斤不會多切半兩,這是功夫。后來升到了柜組長,再后來部門經理,直到現在的分店店長,我沒靠過誰,我靠的是我自己。男子漢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我在這單位沒讓一個人在我背后戳過一天脊梁骨。濤子,你進單位的時候,做事挺有干勁,所以我收了你這個徒弟,可是你看看你現在這樣,你能干什么呀。你現在這個柜組長我看一半是看你的工齡長了,一半還是看在我的份上才讓你當上的。師傅我過幾天也回家養老了,以后碰面的機會不多了,最后在這再勸你一回,濤子,人這一生別管干什么,你得干一兩件像樣的事兒來,你總得給自己一個交代。”
“哎,師傅我聽您的,這幾天我也正想這事呢,往后我一定活出個人樣來,給您老長長臉,來我們喝。”
“好,有這話,師傅就放心了,喝。”
第二天,顧濤就開始了對紅酒的研究,回到家就上網查閱著各種資料。這一看他才發現,原來這紅酒絕非他想象的那么簡單,葡萄的品種,釀制的工藝,國家產區以及酒莊,還有不同的年份,光這些東西想要了解都非一朝一夕所能達成,更重要的還要能在實際的品嘗過程中將這些因素都找出來。他在網上了解到,一些西方國家有幾位著名的品酒師,通過盲品能準確地找出這一瓶酒的葡萄品種,產區,酒莊,還有這瓶酒的年份。漸漸地顧濤迷上了紅酒,他報名了WSET的培訓,半年后,順利通過了WSET二級的考試,在業余時間他還參加了各種紅酒品鑒會,并結識了許多和他一樣愛好紅酒的朋友,坐在一起互相探討,評論。一年之后,他又報名參加了WSET三級的培訓,并在一個月后順利地通過了考試。一天,一位紅酒愛好者打電話告訴他中國第四屆葡萄酒盲品大賽三天后將在這里召開,問他有沒有興趣一同報名參賽,顧濤欣然同意,其實他一周前在網上已經報了名。
比賽當天,全國各地的紅酒愛好者云集于此,盛況空前,報名的選手就有數百名。顧濤順利地通過了初賽,但是在復賽的過程中不幸被淘汰出局,走出賽場的時候,他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沮喪,因為他告訴自己將來有一天他還會回到這里,給自己的人生有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