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那么短又那么長，總能遇見愛的人，等到不愛了，就走開，真愛總會來。

淺水漁人： 不愛我就掰掰，再重來火花也不精采；不愛我請閃開，不要耍賴像個小孩……

1

高中還沒有讀完，景云在網上認識一個大叔，大叔在森山路開了一家咖啡館，需要一名服務員，景云去了，半個月學會煮咖啡，調卡布其諾奶泡，還會做華夫餅和檸檬派。一年后，大叔突然要去荷蘭見女友，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的大叔，臨走時告訴景云，如果經營不下去就關掉咖啡店，鑰匙寄給他。

大叔離開后，景云在網上發一個帖，招服務員，須愛咖啡愛甜食，還要愛貓。最好是男生，最好長得好看。因為大叔離開后，咖啡館的生意很不盡如人意。大叔在時，附近幾所學校的女生也會成群結隊過來喝咖啡吃甜點，她們都是大叔控，圍在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輸的人輪番去問大叔要電話號碼，問生辰八字，問感情經歷，索要照片。

這是2011年4月最后一天，距離大叔離開正好一個月。發完帖子，景云跑到門口喂街道附近竄出來的流浪貓。太陽把半邊天涂上一層粉紫色，喂貓的景云目睹了一場小型車禍。

騎電動車的中年胖子和騎自行車的清瘦男生，雙雙倒地。當時景云蹲在兩米開外的路邊驚呆了，不知從哪里掉出來的橘子滾了一地，驚跑了小貓。清瘦男生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中年胖子爬起來，環視一圈，騎車逃逸。

景云驚呆，不知所措。五分鐘后男生動了，他爬起來，毫發無損，輕松地拍去褲子上的塵土，隨手從地上撿一個橘子剝開吃，然后跨上自行車消失在拐角。愣在原地的景云看到男生落在地上的背包，懷疑他被撞暈了腦袋。

帆布背包里有一部手機和一本畫冊，畫冊里全是男生自己的素描，真自戀。

景云知道男生會回來，但沒想到那么快，一個小時后，自行車停在咖啡館門口。他站在那里，微微仰著下巴，鎮定自若。

2

這個男生長得很好看，像泰國小清新電影中的男主角。景云把書包遞給男生的時候，忽然靈光一閃，問他：“要不要來咖啡店工作？”

而林靖宇答應這份工作，正好只是想掙點錢順便打發掉逃課的時間，他在隔壁的藝術學校讀書，在學校里很受歡迎。

認識之后，景云問林靖宇，車禍那次他是真的暈還是裝暈。

林靖宇回答：“如果我不裝暈，那么裝暈的就是那個胖子，到時候可能弄到要去醫院或者交管局的地步，被胖子勒索一番也說不定。”原來是腹黑少年。

林靖宇那么瘦，是因為不吃甜食，他也不愛貓，但他有一只狗，高大的金毛犬，名字叫做哈利·波特，很沉默的狗，每個星期日跟林靖宇一起來，因為星期日林靖宇的家人要去教堂做禮拜。父母是基督徒，但林靖宇不是，他負責遛狗。

哈利·波特是一只很奇怪的狗，比林靖宇更奇怪。景云起初不知道，她給哈利·波特喂香腸，喂盒飯里的紅燒排骨，但那只狗理也沒理她，還會很兇地對景云吠叫。林靖宇站在一邊，冷眼旁觀，淡淡地說：“它吃素。”然后景云就驚呆了，一只吃素的狗，最喜歡吃的是胡蘿卜。

它是一只投錯胎的兔子吧，景云懷疑。

且不談那只奇怪的狗，多虧了林靖宇，咖啡店的生意又變好很多。初中的小女生們，常常端著粉色手機來柜臺問林靖宇要電話號碼，林靖宇的表情很不耐煩，有時候還會把小女生弄哭，景云覺得他有點過分。

時間長了以后，景云聽聞了林靖宇的各種不良事跡，逃課，打架，在教室里和女生接吻，開代課老師的玩笑。長得好看是林靖宇最大的資本，他有資格囂張，那一張臉，似乎做什么事情都合乎情理。

在景云眼里，壞男孩林靖宇也不是那么壞。咖啡館沒有什么客人時，景云就開始搗騰新的咖啡口味，每天都喝幾十杯咖啡，喝到味覺麻木。林靖宇每天來上班就帶一盒草莓，說是他自己吃，實際上是給景云吃的，是從網上看來的方法，為了讓景云找回味覺。

常常在咖啡館結束營業后，景云就烤幾個蛋撻和華夫餅，坐在陽臺上和林靖宇聊天，林靖宇最喜歡聊他的狗。

林靖宇說他沒談過戀愛，因為喜歡他的女生大多數都喜歡他的外貌。

“她們不可靠，時間一長，就會覺得我是個無聊的人。”

“你還真的挺無聊。”景云取笑他。

3

有一個喜歡林靖宇的小女生，似乎每天放學的路上都經過咖啡店，她穿著隔壁中學的校服裙，扎兩根很乖巧的辮子，總是在門外徘徊一小陣，探頭往店里尋找林靖宇的身影。如果看到了林靖宇，女生會低著頭飛快跑掉。景云看見過那個女生紅得像下午5點鐘云彩的樣子。

林靖宇是個很自大的家伙，被偷窺的次數多了也有察覺。他大概覺得那個小女生很煩，有天他故意躲在門后，等那個小女生出現時，突然冒出來對她大吼了一聲，把女生嚇哭跑了，而他倚著門框捧腹大笑。

景云在柜臺后面目睹一切，她覺得林靖宇做得很過分，因為這件事第一次和林靖宇吵架，要他去學校找那個小女生道歉，不然就不用再來咖啡店上班了。

“道歉可以，不過你得陪我一起去。”林靖宇說。

可是當景云和林靖宇找到那個小女生，林靖宇卻當著所有人的面，指著景云對女生說：“她是我的女朋友，所以你死了心吧。”

回去的路上，景云很懊惱，滿腦子都是那個小女生驚恐的臉龐，以及她紅紅的眼眶。林靖宇跟在景云后面，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犯了錯，吹著口哨自鳴得意。

“你不用再來咖啡館上班了，我們的店里不需要你這種人。”景云生氣地對林靖宇說。

整條街道冷冷清清，只有他們兩個人的身影，空氣里有讓人心涼的分子。林靖宇站在那里，面無表情地沉默算是接受了結果。

4

咖啡館的生意又變得冷清。世風日下啊，景云感慨，那些小女生都是沖著林靖宇來的，林靖宇離開后她們都不再光顧了，店里出現最多的，是附近的上班族和年過半百的老教授。

但那個喜歡過林靖宇的小女生來過一次，她和一個男孩一起牽手走進來，男孩一路上都在說話逗女孩開心。兩個人買了檸檬派，又牽著手歡快地離開，眉眼間都是戀愛的甜蜜，女孩的生命中似乎并沒有出現過喜歡林靖宇那一回事。

景云覺得有點不可理喻，是時代變了，還是人心變了她不得而知。

景云又覺得自己很可笑，她那么生氣的原因，是生氣林靖宇把愛情當玩笑。林靖宇或許不知道景云的故事，她高中未讀完的原因。

就像青春期總會發生的事情。高中的時候，景云喜歡一個男生，她暗戀他，每天跟蹤他上學放學。男生大概察覺了，覺得景云可憐，于是和景云交往。但他們只交往三天，三天之后男生對景云說：“我嘗試了，但我實在沒有辦法喜歡上你。”

被接受又被拒絕，比一開始就拒絕更讓人受傷。

那時的景云很無知很幼稚，怎么也想不開，于是做了傷害自己的事情。在醫院醒來之后，景云突然覺得自己走過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的歲月，從一個世界走到另一個世界，走得皮開肉綻。

也正是那段時間里景云和森山路咖啡店的大叔成為朋友，大叔為了開導景云，告訴景云他的故事，他和在荷蘭求學的女友交往十年，最開始的時候，他們就承諾對方，如果哪一方不愛了就走開。他們總是通過郵件或者長途電話達成這樣的對話。

“你覺得你還愛我嗎？”

“還愛，因為開心或者不開心時第一個想起的人都是你。”

5

“你不用再來咖啡館上班了，我們的店里不需要你這種人。”景云生氣地對林靖宇說，在從那所學校道歉回來的路上。

“我是真的喜歡你。”林靖宇最后只說了一句。景云裝作沒聽到，因為她不敢相信。

最近，景云常常想起那一幕。

雖然林靖宇不在咖啡館上班，但景云還是可以看見他，只要早一點來開門營業，就會在路上看到林靖宇牽著他的大狗哈利·波特在遛狗。狹路相逢，那只大狗認識景云，沖著景云直吠，拉著林靖宇往景云這邊撲上來。

“喂，你還想回來上班嗎？我一個人忙不過來。”快要擦肩而過時，景云厚著臉皮問，其實咖啡店生意不好。

林靖宇忍不住笑了。他當然知道咖啡店生意不好，沒有認識景云以前就知道，那一次，他會和別人撞車，是因為他看到蹲在門口喂貓的景云，為她著了迷。

后來，景云給身在荷蘭的大叔回了郵件，告訴他咖啡館經營得很好，還推出了新的咖啡口味和各種巧克力餅干，她熱愛咖啡，會繼續把咖啡館經營下去，直到大叔回來。

因為有相愛的人陪，所以歲月不再是漫長而折磨人的。

時光那么短又那么長，總能遇見愛的人，等到不愛了，就走開，真愛總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