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靠在墻上,一如墻一樣的沉默。我對他的出現,有一些吃驚。那堵墻對我而言,已是老相識了。
它靜默在這兒,已經有數十個年頭了,它身上那幾塊殘破的青磚,早已成了斑駁的顏色,遍身墨綠色的青苔,象是歲月給它蓋上的郵戳,因為沒有寫地址,它只好暫且在這里,年年歲歲地等人來認領。可是,它腳下那叢野薔薇已經花開花落數十載,還在這兒,卻也無人理睬。而這時,卻突然出現了他。他縮在墻下成為一道影子。蓬亂的頭發蓋住了他的臉龐,辨不清他的眉目,黝黑的皮膚,臟亂的衣服,整個人如同墻一般的斑駁。
衣服單薄,一陣風吹來,我似乎能看見他在瑟瑟發抖。可是,他立在那里,沉默著,他滿是塵土的身軀,似乎在等待著什么。此刻,夕陽的余暉灑在他和墻上,把他們凝成了一幅金色的畫卷,這幅畫的下角,薔薇花開得正艷。多么的意味深長,我竟有些看不懂了。當我的目光轉向那只碗——那只碗口凹凸不平,里面還放著幾個硬幣的碗上時,我那顆好奇心突然地冷了,象是眼前有塊金色的玻璃破碎了。
心里突然堅硬了起來,象是突然出現了一堵墻,阻礙著我的同情心向外噴涌。我收回視線,打量著周圍的人,我看見那些人的眼神和我一樣,從好奇轉為漠然,變成鄙夷和不屑,如同傾刻間豎起了一堵堵叫做戒備心的墻,把我們心里最柔軟的地方與眼前的人隔開。我正要抽身離去,卻看見一個小女孩撥開人群,堅定地將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五元錢放在那只碗里,我聽見那個人發出一個聲音:“謝謝。”這平弱的聲音,象是微風一樣,穿過我的心里剛剛砌起的墻,擊在我的心上,不痛不癢,卻讓我難受:我也曾是那個小女孩,我也曾毫不猶豫地拿出過口袋里的硬幣。
可現在,是誰在我的心里砌了這么堵墻,讓我的心這樣冷漠?是司空見慣,是太多的欺騙?看了看那些此刻目光與我一樣猶豫的人們,我將手里那一枚攥了很久的硬幣,放在那碗里,我又聽到了那一聲“謝謝”,感受到了那一陣微弱的風吹過。心里的墻土崩瓦解,此刻似乎聞到了薔薇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