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是彈指一瞬的破繭成蝶。依稀是昨天的稚齡小兒，胖乎乎圓滾滾的小女孩，滿頭扎滿了花式各不相同的發(fā)辮，眨巴著眼睛，好奇的打量著身邊的世界。

花花綠綠的世界對于那時的小女孩充滿了誘惑，無論是街邊香氣滿溢的臭豆腐，亦或是玻璃櫥窗內(nèi)可愛的洋娃娃，都足以牢牢吸引住我的眼球，若是真的想要買個什么，也不會管他是值或不值，只是拉開了嗓門，拼命拽著大人的手，嚷開了要東要西。猶記小時候的我是級會耍無賴的，要想買什么，買不到必定不會罷休，有時在街上見到中意的玩偶，便一定要買，那時母親也是級節(jié)儉的，也一定不同意。我便拉開了嗓子哭鬧，現(xiàn)在想來那時孩子心性，也不知什么是體面難堪，這樣哭鬧雖引人側目但身為小孩的我是不會在意的，倒是母親臉皮薄，雖惱雖怒但也別無他法，買買買，她牽起我的手走進玩偶店，我?guī)е礉M淚水的笑容跟在他后面，心里得意非常，回想起來，我現(xiàn)在只有無語加感嘆的份。

長大，是慢慢吞噬記憶的過程，是褪去昨日外衣，重生為蝶的過程。我雖然發(fā)著高燒頭腦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楚，那時生病的記憶就仿佛用刀一筆一劃的刻進了我心里，燒的天昏胡地，我的眼皮仿佛是千斤重的大石沉沉的附在雙眼上，我極力的睜開眼，卻仍是一絲光都沒有。耳邊掛鐘搽搽的走針，那樣細小的聲音，聽在耳中，卻是驚心動魄。搽的每響過一聲，心便是往下更沉了一分，一路沉下去，一路沉下去，直沉到萬丈深淵里去了。我是被額頭上的濕意弄醒的，也就是意識清醒了一些，無力睜眼，卻感覺冰冰涼涼的東西打在額頭上，濕了灼熱的溫度，隱隱聽到母親的聲音，我心里一顫，凝神在聽，果然是在哭。“媽媽。”

我動了動唇，終究是一陣也說不出來，只覺得銳刺尖刀在心上剜去。只是像童年時小刀無意劃破了手指，刀極鋒利，所以起初也是恍若未覺，待到緩慢的鈍痛泛上來，瞬間迸發(fā)竟連呼吸也是錐心刺骨。“媽媽——”這一瞬間我竟生出無邊的恐懼來，生老病死，現(xiàn)實扼住了我的咽喉，扼的我?guī)缀踔舷ⅲ覍τ谀赣H，母親對于我，是多么重要，而我們這種厚重而微弱的感情在生老病死的現(xiàn)實面前又是多么的不堪一擊。“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心里直涌出這句話，盤旋在我的心上，彷如細煙，久散不去。

十七歲的我仍然是喜愛精致的玩偶，我手中捧著為母親挑的生日禮物站在大大的玻璃櫥窗前，看玩偶細長的柔軟的絨毛在光線的映襯下瑩瑩的閃爍，微微一笑，繼續(xù)踏上回家的路。母親正在廚房，我走過去，從后面圈住瘦弱的母親，媽媽大聲叫著：“哎呀，小心油啊，燙！”眼淚滑下來，媽媽沒有看見，我長大了，媽媽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