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走進本市最熱鬧的酒吧“stop”。四周的男女瘋狂地跳舞,他有些膽怯,捏緊了身上一件用第一個月工資買取的高檔踩襯衫,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突然,頓住了。“stop”里斥滿喧鬧,可是吧臺中間卻坐著一個安靜的女人。她散著烏黑的長發,穿了一件紅色的旗袍,看不清臉,只有紅艷的雙唇在她吐出的煙霧中若隱若現。
林聽見自己的心跳在歌舞聲中加快。他突然害怕女人看見自己,像是古代羞于見人的大家閨秀一樣,他趕緊找了一個偏遠的角落坐下。穿著黑色制服的女服務員走了過來。“先生,請問您需要什么?”女服務員一個“您”字讓林從灼熱目光中一下子清醒,他打了個冷顫,臉微微漲紅,思考了很久,說:“請給我一杯冰水。”女服務員愣了一會兒,須臾淡笑道:“好的,請稍等。”林的臉又紅了幾分,他覺得女服務員的微笑很平淡,找不到一絲輕蔑,但卻讓他更加捏緊了襯衫。母親的話突然飄進了耳邊:想要就去努力爭取。
林在角落里喝守了整杯冰水,耳朵里一直響著那句話,全身沒有平靜,似乎更加燥熱。女人的那雙紅唇鮮艷得宛如母親壓箱中那件她與父親結婚的嫁衣的顏色。母親說過:那件嫁衣是她的命!林想,是啊,要了命的。終于在摸了好幾遍口袋中今早才拿到的幾張鈔票后,林慢慢地走向了女人。他看見女人雙腿交疊著盤在身旁,纖細的腳踝上系了一根兒時端午節捆綁彩蛋的紅線,線尾打了個蝴蝶結,紅色的蝴蝶在女人腳旁顫顫翩舞,似乎要掙脫什么。女人穿一雙紅色漆皮高跟鞋,尖銳的鞋跟似要把地板戳透。女人有一雙白皙的大腿,如魯迅曾用過的兩個字:肥白。在昏暗的酒吧里,燈光時而照射它,林覺得那像綿花一樣,讓他聞到鄉間的味道,親切極了。
林抹掉額角的汗,加快了些步伐,繼續走著。林稍稍抬起了目光,女人正好看向了這邊,林無力地覺得:她在看我!林不敢再走了,立即停下。可是那目光像貓兒的小爪一樣,柔柔地劃在你身上,不疼但留下了傷痕,甚至有些癢,讓你忍不住想抓。可由不得他了,這回身后的人往前擠著,硬生生把林擠到了女人面前。林這才看清女人有個姣好的面孔,皮膚細膩,淡眉若柳葉,巧息玲瓏,雙耳在黑發中露出一點點,調皮地泛著粉紅色。林不知該干什么了,呆呆地坐到了女人身旁。彼時,他聞到女人身上一股茉莉的清香,和母親的味道一樣!林為這個發現驚喜,他抬起了頭。“嗨!”女人突然發出了聲音,那一個有些嘶啞有些朦朧的聲音,讓林不知所措。
林想張開嘴說些什么,右什么也說不出,他招來了服務員,點了一杯和那女子一樣的酒。紅色的酒像汩汩的血液,在杯中競旋起了渦,林忍不住一口喝了下去,大腦中有什么似乎要被沖破……林睜開了雙眼,地下室還是永遠的無光,他看到桌上未拆的購衣袋,襯衫還完整的待在里面。他從地上拾起一封母親寄來的家信,緩慢地打開,一陣熟悉的茉莉花香,穿過他的心臟,頓時,他恍惚看見那個寧靜的紅色的身影像極了母親安靜坐在小院里為他織著毛衣。
林突然起身,迅速穿上了襯衫,打開了地下室的大門,香味跑進了陽光里,林也跟著踏出了步子。一切誘惑都源于一種渴望,一種思念一種回歸,如同渴望母親身上的香味,思念母親的身姿,它吸引你走進,走進才發現那背后深藏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