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視線開始模糊，看不清你的雙眼，卻不知道你的眼里有著同樣的液體。

——題記

陰沉沉的周日午后，一所鄉村中學。

雖然每周只回去一次，但還是因為厭倦了老媽的嘮叨，我又一次提前逃回了學校。和幾個同病相憐的伙伴百無聊賴地坐在宿舍門前的樹下，捧一本書發呆。

你推著一輛笨重的舊自行車，向我走來，直覺告訴我你有些“與眾不同”。

你慢慢向我們靠近，那輛“老爺車”的吱嘎聲也越來越向我們逼近。

那時我心里突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緊張，一時間竟想逃，隱隱約約我有點害怕你的模樣。

“買，買，買……書嗎?”

果然，你連說話都跟正常人不一樣。

我揣摩了很久，才琢磨出這句模糊不清的話是什么意思。你一點也不像在門口擺攤的書販。

“買……本吧——”你的目光竟然鎖定了我。

看看你車后那只臟兮兮的破筐簍，再看看神經兮兮的你，我下意識地摸摸那原本沒有口袋的褲子。

“我沒錢。”

我正想調頭走開，這時，從門外又冒出個人來。

他高聲喊道：“兔崽子，又自個兒跑出來了？你爹知道嗎？”

“不，不知道。”你目光中閃過一絲驚慌，低下了頭。

“出來幾天了？”那人呵斥道。

“三天。”你囁嚅著，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你爹是傻二吧？”

“不，俺爹他不傻……不傻。”你的目光一下子慌亂了，腳下竟已踉蹌。

“還不趕快回去！可別嚇到這些學生娃。”

“不，我要賣書，攢錢給俺爹看病。你買本吧——”他又轉向了愣在一旁，沒來得及走開的我，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看書能長知識呢。”

“賣書？你怎么把你姐姐的書拿出來賣？你賣了多少錢了？這些破爛會有人要？”說話間，那人已經走到了跟前。

“這些書是姐姐扔掉不要的。”

他不再理會來人，說著從那破筐里拿出一本破舊不堪的小學語文課本。

“你買這本吧，上面有字還有畫，姐姐念起來可好聽了。聽我娘說，讀了書就會變聰明的，我最愛看了，可是只能在家里看，上

面的字也不認識。”說話間，竟有些黯然神傷。

“傻瓜，你這些破書誰會要！快滾回家！別在這兒討人厭了！”那人擺出兇煞的樣子。

你驚駭地直向一旁躲。

“你爹快死了！還不快回去？”

“啥？真的嗎？不，不可能。”

你推起那輛吱嘎作響的破自行車，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校門。

我時，我突然發現，陽光下一枚亮晶晶的東西正從你車后那個破筐里滑落出來。那是一枚一元硬幣！

當我想喊住你時，那吱嘎聲已經匆匆忙忙消失了。

“他是東村傻二家的傻小子，你們不用害怕。不說他爹死，他還不回家。”那個人搖了搖頭，頗有成就感地對一旁莫名其妙的我們說。他走過去撿起那枚硬幣，“難道真的有人買他的破爛？”那人帶著滿臉的疑惑離開了。

難道你爹沒有病危？我更加一頭霧水。

摸摸懷里揣著的十塊錢，我心里不覺忐忑不安起來——我為什么沒有買你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