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某一目的機械地重復既定程序,沒有愉悅甚至悲傷,沒有經歷過的感覺,除卻結果的好壞與目的達到與否再無他物可證明曾經的存在,這不是生活,僅可謂生存。
生活是一部書。每一個章節、文段都傾注身心。無論情節凄婉或言語不快,它在向每個人證明個體存在的時時刻刻——用個體真實的心靈觸感。多少年的生活就會留下多少年的印痕。
而生存是一場賭局。贏的是結尾前的高潮。它是煙火回報給制造者盛大的五分鐘。輸的是自己的存在記錄。一切存在過的痕跡隨呼吸的終止泯滅,一如這個世界從未容納過你,也從未被你所感知。
我不知道是否因為過快的節奏,生活被精簡,被掩埋,在墳墓里霉變成生存,以瘟疫的姿態于人群中復活。
自郎朗以鋼琴天才之名橫空出世,鋼琴,這種長久以來被貼上上流上會的價值標簽的樂器連同它眾多的演奏者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有人質疑郎朗父親的教育方式,但更多的人熱衷于“鋼琴天才”的光環——最直接、最易被看見的東西。于是,本就泛濫的鋼琴教育被添了一把火。只要能博得最后五分鐘的繁盛,那些幾乎交織著血淚和抗爭的成長史都能蛻變為金燦燦的蝴蝶。當殿堂級的演奏家趙胤胤語帶諷刺地說:“從3歲起,除了睡覺以外都是做同一件事情,一直做了30多年,我相信是你也說不清楚,你到底是喜愛還是不喜愛鋼琴。”時,鋼琴對大多數人來說已不再是作為生活的一部分自然地存在,它成為了生存的重錘釘向生命的一根鋼釘。
承受著肉中釘的苦楚,又如何以完整的生命體會音樂?當作為音樂載體的身后的生命被異化為淺薄的生存,難怪音樂家傅聰預言:“大批的孩子學琴,5到10年之后,中國只不過多了一批光彩的手指而已。”
音樂的基石尚且被侵蝕,普通人的生活又如何逃過這一劫?
高三的學生在自己的床頭上殺氣騰騰刻下四字“殺進復旦”,整整一年365天幾近瘋狂地學習,學著做只會讀書的白癡,發掘自己歇斯底里的本能……這些內容來源于文章《我們都不是神的孩子》。也許另一篇人們更熟悉,題為《你憑什么上北大》。幾乎雷同的內容,無可贅述。這些似乎字字帶血的文章讓我在哀嘆之后啞然失笑。高考結束之后,這一年所謂的高中生活留下了什么?是三本數學題集還是兩本閱讀理解?僅僅存活下了這些6月一過便無立錐之地的質量不錯的廢紙,連同一年空白的記憶和瘋狂混沌的意志,在七月的陽光下灼燒成灰燼。這是無法逆轉的結局,因為生存只有一張紙的質地,生活的死亡帶走了生命的鮮活。
可是當生活越來越多地被歸為“理想”之列,當越來越多的人渴望用生存換取所謂更好的生活,當所有人成為忍者,抑制靈魂的感知,我不知道從何處尋找被隱匿埋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