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來的時候轉乘圣馬洛號船。海上一片寧靜,一絲海風都沒有,靜得似乎有些讓人心驚膽戰。
二姐與姐夫在船艙中休息,大姐與父親、母親談話。爸爸媽媽似乎在竭力地安慰這位老姑娘的心。而我則是站在船頭看著天邊那片淡紫色的云兒,想著那位叔叔。第一次見到他,沒想到竟然是在這樣的狀況下,我為自己沒有親口叫他一聲“叔叔”而感到后悔。
突然甲板上的人出現騷動,我看見他們的手紛紛指向船尾。我順著他們的手望去。一艘顏色鮮亮的豪華商船正快速地向圣馬洛號船駛來。站在船頭的那個人慢慢地被看清了。他是一位衣著華麗,抽著雪茄的紳士。圣馬洛號船上的人一片驚呼。大姐、二姐、姐夫、爸爸、媽媽都聞聲趕來,想看看那艘價值不菲的船以及船的主人。
當圣馬洛號船與那艘船靠在一起時,那位站在船頭的紳士走到了圣馬洛號的甲板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將要發生。
那位紳士拿著手杖在圣馬洛號船的甲板上繞了一圈,仔細地觀察甲板上的每一位。當他與我四目相對時,他撇嘴一笑,向我走來。我本能地往后退了幾步,直到退到無路可退的時候。爸爸喊了一聲“到這里來”。我才回過神來,跑向爸爸。
紳士走到爸爸面前,對我爸爸說:“我給你5萬法郎銀幣,你愿意把你兒子過繼給我嗎?我會讓他接受良好的教育,將來再繼承我的一切。”媽媽尖叫了一聲“天啊,怎么會有這樣的事?”
那位紳士又說道:“難道你們不喜歡錢嗎?你們將他過繼給我,等我死后,他會繼承我的財產,包括那艘船。那時,你們不就更加富裕了嗎?我在南美發了財,但我沒有一個親人,我只想能有個人陪陪我,僅此而已。如果你們認為錢少,我還可以再加。”
站在甲板上的人都被他的一席話嚇得目瞪口呆。爸爸說:“我需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下。”爸爸把我、姐姐、姐夫、媽媽帶到一邊。姐夫對爸爸說:“這么好的生意怎么可以不做呢?您想想,等那人死了以后,我們就發大財了。”姐姐們附和道:“對呀,對呀,反正約瑟夫也不會吃虧,我們也不會吃虧。”
“但約瑟夫是我唯一的兒子,我怎能將他過繼給別人呢?夫人,你怎么想?”
“她們說的對,反正約瑟夫是我們的兒子,總會向著我們。我們有了錢,就不用再過苦日子了。反正他也會享福的。”
“寶貝兒,你怎么想?”
“我不要去。”
媽媽、姐姐異口同聲地對我說:“去吧!去了,就有好日子過了……”
爸爸眼一瞪,眉一皺,說,“去!”
我成了那個神秘紳士的兒子。爸爸、媽媽拿到了錢之后,似乎在他們的世界中我就消失了。他們都在開心地數錢,沒人關心我的感受。
我只好跟著那個神秘的紳士離開了圣馬洛號船,去了那艘總有一天會成為我的財產的船。紳士帶我進了船艙,讓我坐在椅子上,問我想喝點什么,我閉口不言。我掃視整個船艙,船艙里掛著名貴的畫、貴重的燈飾等等,這里似乎是把世間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搬進來了。
那個人看我看船艙看呆了,他在我眼前搖搖他的手,對我說:“你知道我為什么讓你做我的繼承人嗎?”我搖了搖頭。
他笑著對我說:“因為你是我的親侄子啊。我只想找一個心存善念的人來繼承我的財產,所以我化妝成乞丐去賣牡蠣,讓我的手下對哥嫂說我的困境。沒想到他們竟然擔心我會成為他們的累贅,讓他們避之唯恐不及,當時我就心灰意冷了,但當我看到你給我小費時那真摯的眼神,我的心又活了,我對自己說,要讓你成為我的繼承人。”
我的淚珠順著臉頰直往下淌,一直落到地毯上摔碎了,而我的心也碎了。為什么爸爸媽媽如此貪財?為什么叔叔的小伎倆讓我親人的私欲如此暴露無遺?為什么這個世界居然是個離了金錢則萬萬不可能的污濁之地?這真是太可怕了!
我答應叔叔我會好好地照顧他,陪伴他,直到他生命終結。我用叔叔留給我的遺產做了很多慈善事。至于我后來為什么不回家看看,我也不清楚,反正在經歷了這件事之后,我明白了,水分高下,人有不同。有人愛錢,有人重情。不面對傷感的事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