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春節(jié)假期里,我跟隨著一位親戚和一個同齡的朋友,造訪他們的家鄉(xiāng)——一片相距12小時車程的異地熱土。
其時正碰上倒春寒的砸響,經(jīng)過連夜的趕車,在車廂內跌跌撞撞輾轉難眠之后,睜著惺忪的睡眼,看到的是異地的黑寂。我們又摸黑地去找親戚那位鄉(xiāng)人的屋子。于是在門前的燈光下,我看到了一所簡樸的水泥筑的屋。
她便是這屋子里的一位女主人。有著農(nóng)村人所特有的淺黑膚色,臉上爬滿了艱辛的痕跡——一道道似明顯非明顯的皺紋,還有我最佩服的一雙蒼勁有力的手。在無意的交談中,我發(fā)覺她是會說廣東話的,于是倍感親切,心里的負擔一下子輕松了許多。她端來三碗熱水招待我們,自己卻回到了廚房去掌管燒開了的水,添薪掌火,雙眉因火溫與煙而緊鎖著。這是我對她第一印象,特別深刻。
午飯時刻早過了,因疲困而睡倒了的我與朋友卻到現(xiàn)在才起床。她看到我后,先是用他們的家鄉(xiāng)話談了一會兒,然后轉過身問我:“應該餓了吧,要不要吃點飯?”“嗯,謝謝?!蔽倚α诵?,回答說?!澳悄阆茸谶@兒等一會兒。”她匆匆地走進廚房里,不久之后,她端來了五六個菜?!安挥每蜌?,看看這些菜合不合胃口吧。”然后她坐在對面,和我、朋友一起趕上這“遲來的午飯”。面對著女主人如此熱情地款待,心里竟莫名地感到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菜好不好吃,但她的熱情對待使飯菜都有一種別樣的味道。
但之后的日子里,我發(fā)覺她很少在吃飯時刻坐下來與我們共同用餐,而是在廚房里,依舊在添薪掌火,在屋里頭能隱約地聽見鍋勺的碰撞聲。
有時候想親自煮水喝,但她總是“劈手”把電水壺躲過,語氣很堅定,說:“你回房去等,我替你去燒水?!敝蠛昧怂?,有時候也總是幫我沏好茶,把杯子放在房間的窗邊,她說:“這樣子水就容易變涼了。”如果不是趁著她沒空,真的是煮壺水也不行。然而我很不安分,因了在家里愛做家務的緣故,在她給我燒水時,我“偷偷”地拿起用樹枝條架成的掃帚,把房里滿地的灰塵打理得一干二凈。她笑了——在我印象里她很難得才會笑一次,笑得那么自然?!霸趻叩匮健U媲趭^!”我說是呀,這地不掃心里就不踏實?!昂呛??!比缓笏掷^續(xù)忙自己的事了。
在廣西,我以為這里每個人的生活都是很幸福的,因為農(nóng)村里至少——生活節(jié)奏沒那么快,沒有屬于城市的壓力。當然,我也以為女主人的生活也很簡單。
在準備歸程的前一天晚上,由于趕作業(yè),我直到很晚才有想睡的念頭。這時大廳里的人已經(jīng)散去,只剩下女主人一個人在忙著些什么。我在房門外看見,她正在一張木制靠背長椅坐凳上鋪上一張睡墊,整理著被子和枕頭。“她不會是在大廳里睡吧?”我心想。大廳里打開了些許的窗戶正往屋里灌冷風,夜的凄清在屋里襯托著空曠的客廳,令人覺得寒栗。微弱的紅光是由電熱爐發(fā)出的,照在女主人的床鋪上,讓人感到心酸?!霸瓉硭於己苄量嗟摹缟弦辉缙饋碜鑫顼垼罱忠驗槟硞€人的婚宴而忙碌,晚上又要服侍家里人,還要燒水給我們仨洗腳,夜里還得在大廳里睡……”我頓時同情起她來?;蛟S,在這里,這是一個習俗吧?又或者,人家有這樣的習慣,也不足為奇呀?躺在舒適的床上,我思索著,她的床鋪暖和嗎?她多辛苦呀,要打理這么大的屋子……
我終于想明白了,她,作為一個普通的農(nóng)村婦女,肩負著家人的伙食,干著大大小小的事:做飯、洗碗、掃地、燒水……她很少笑,是因為她更多的時間是在干活,或許農(nóng)村有“男主外女主內”的習慣,因此婦女的一雙手總會被琢磨成一雙布滿繭的手,而他們的面容,也是略帶辛苦的一幅擁有農(nóng)村氣息的臉龐。
在啟程回家的那天早上,她再次滿臉笑容地說:“一路好走,下次再來呀?!?/p>
她,并不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