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了年紀,腿腳還依然靈敏,子孫滿堂,全國各地都遍布著他后代的足跡。她應該算是黯然地享受著晚年。
我僅僅見過她幾次,她便長辭人世了。在那個蟬鳴的夏天。
一、
她在所有的女兒當中,最寵愛我的母親,可是,由于母親工作在外,所以不常去看她。他只是笑,笑得臉上爬滿皺紋,說,工作好,工作好。
她第一次見到我時,我只有五歲,我穿著潔白的連衣裙在田野里奔跑著,她正在割草,興奮的抱起我,撫摸著我的頭發,贊嘆著,這就是我的乖孫女兒啊,真漂亮,就跟那菜花兒上的白蝴蝶兒似的,可招搖呢!我得意的飄飄然。
他從田地里站起來,帶著我和媽媽到了舅舅家,到了家,便忙活起來,殺雞,北蔡,吆喝著就就幫著做事,還一邊貌似責備地說,你也真是的,來也不知道說一聲,讓我們好提前殺好雞燉好肉啊,這下可夠我忙的!家中上上下下忙了起來,那一餐飯,是我至今還難忘的豐盛的酒席。
她,是那個面色紅潤,手腳麻利的老婦女。母親說,我們只能在暑假才能回來。她問,什么是暑假。母親說,只是在漫天非有白蝴蝶的時候。
二、
她開始盼“暑假”,盼白蝴蝶。油菜花開得燦爛時,白蝴蝶又要飛來了。
于是,我常能看到母親從火車上回來時,領著一籃雞蛋。母親總是感激的說,外婆給咱捎雞蛋了!烹飪那些雞蛋時,母親總是格外用心。
暑假到了,在泥濘的田野路上,撲棱棱空蕩地飛著蝴蝶,夏風濕濕的,輕輕地打在我的臉上,周圍只響著腳步聲。我還是穿著那個白色的長裙,今年顯得短了一些,我執意穿著,可是這次她沒有出現在那塊熟悉的田地上,亦不會出現了,母親說,她癱了。
我可不相信。
那么硬朗的女人,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一年間就說癱就癱呢?
到了那熟悉的大門前,熟悉的門神貼紙,熟悉的親人們,熟悉的小豬妮妮,熟悉的一切。可我沒有看到熟悉的她。
舅舅說,她在一間柴房里。
她蒼老了許多。也許人的身體就是那么說變就變,甚至一年間,變得讓我不認識她了。她在漆黑的柴房里,小小的窗口射出的淡淡的白光照在她的臉上,她的臉變的更加蒼白,見了我們,又歡快的笑了起來,皺紋爬滿了臉頰,顴骨又突出了許多。
她笑著招呼舅舅去做菜,摟著我,和媽媽拉家常,媽媽心疼的直想哭。
吃飯的時候,少了她爽朗的笑,雞也全然不不是去年的味兒。
因為工作關系,我們并沒有停留太多。一路上,還是僅有的沉重的腳步聲。蝴蝶像是更多了,熱鬧的簇擁在一起。
三、
一切都那么出人意料的迅速。轉眼又到了暑假,我在那油菜花香彌漫的季節,再一次來到了鄉下老家。我們是提前來的,在得知她逝世的消息后。
一切都那么突然。她終視沒能熬到我們的到來。這是她臨走時的唯一愿望,卻沒能實現。
幽靜的路上,刮起了一陣不知名的幽幽的風,它在唱,歌唱一種不知名的思念。
一只白蝴蝶在我的眼前掠過,輕盈的飛走了。
我想起了她做的菜,她送的雞蛋,她匆忙的走了,來不及見到我們。這是我一生都難以補救的遺愿,是我終生的悔過。
你可曾看見,一只白蝴蝶的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