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掃墓

孫婆婆：（微微仰起臉望了望遠方望不透的霧靄）看來，這天氣又要陰上一陣子嘍，哎，不知你那兒過得怎么樣？

路人甲：（掃墓歸來，腳步匆匆）哎呀，孫婆婆，您這是去哪兒呀？

孫婆婆：（緊縮的眉頭漸漸展開）呵，去看下我們家那個老頭子。

路人甲：（迷惑）哎呀，您說您這么歲數了，怎么不讓您那兒子來呀？

孫婆婆：（無奈一笑）兒子還要在家照顧孫子，（鏡頭切換到兒子一家還在炕頭上睡著）我自己去就成，呵呵，我自己……就成(此刻，語氣越來越低緩)。

路人乙：（掃墓而去，腳步匆匆）咦，這不是孫婆婆嘛，你們在這做什么呀，你看這天氣又要下了，你們還不回家？

路人甲：（笑笑）我這不剛掃墓回來遇見孫婆婆了嘛，聊兩句，你這是？掃墓去？

路人乙：是啊是啊，家里老爹讓趕緊燒點錢去，怕老娘不夠花，哎呀，不聊了，我先走了。

孫婆婆：（苦味一笑）你快點走吧，還有你也快點回去吧，不聊了，不聊了。

路人乙急匆匆離去。

路人甲：那您路上慢點，俺先回去了。

路人甲（望望天，低頭一嘆）急匆匆離去。

孫婆婆：（微微抬頭，雙目渾濁地看著路人乙隱去的背影）哎，真是一個好孩子啊！

孫婆婆（咳嗽兩聲）腳步蹣跚走向墓地。

第二幕 歸去

[孫婆婆圍著墓地慢慢地艱難地走了一圈，然后在墳塋上摘掉一些雜草，最后從自己的懷里拿出兩個蘋果放在墳前。]

孫婆婆：（一雙顫抖的雙手摩挲破舊的墓碑）你說你真是沒有良心，留下我一個人就這么走了，你到底省心了（有眼淚溢出），我上輩子做過什么孽啊，我真巴不得和你一塊去，可是我舍不得我那孫子啊（把臉的淚擦干凈）好了，今天就看看你，給你燒點錢花花，不多說了，我回去了。

[起風了，孫婆婆不禁噴嚏兩聲，微微起身，裹了裹身子上的破衣服，一滴雨滴滴在孫婆婆滿臉皺紋的臉上，孫婆婆摸了臉一下望了望沉重的天空，不禁哀嘆兩聲。]

孫婆婆：（拄著拐杖蹣跚走出兩步，再次回頭）老頭子，你說你不死，該有多好，多好啊（再次打噴嚏）走去。

鏡頭切換到孫婆婆一家破爛的屋里一個炕頭上面王大成的老婆李燕燕剛剛起床，王大成和5歲的王小成依舊呼呼睡著覺。

李燕燕：（衣衫不整，睡意朦朧）大成，起床啦，你看幾點了，死東西，快起床，天天這么睡能有錢來啊，一看你就知道窮鬼，哎，也不知道你娘做好飯了嗎，餓死我了。

王大成：（翻身）讓我再睡一會兒。

李燕燕：（微怒）睡死你，（下床）（遙顧四周）咦，怎么不見那還不死的老家伙。

鏡頭再切換到古樸的小村莊冷清清的大道進而切換到河邊低垂的楊柳，楊柳下面喘息的孫婆婆一臉的疲憊。

第三幕 責罵

[雨，越來越密越來越密，下得越來越緊，越來越緊！！一座破舊的院子門口，孫婆婆滿臉雨水的倚在門口]

孫婆婆：(氣喘吁吁)大成，大成，扶我一把，哎吆，累死我了。

鏡頭切換到屋里面，王大成、王小成、李燕燕有說有笑地正在吃飯。

王小成：（豎起耳朵）放下碗筷就要跳下凳子。

李燕燕：（抓著王小成的領子）哎，你干嘛去，死孩子，吃完飯再去玩。

王小成：（大聲）我聽見奶奶的聲音了，我聽見奶奶的聲音了。

李燕燕：（把王小成狠狠摁住）死孩子，你聽錯了，這么大雨，哪有人（心底暗罵，該死的老太婆出門也不給做飯，活該累死你）吃飯，吃飯！

王小成：（嚇得乖乖低頭，然后馬上抬頭）爹，你聽，奶奶喊你呢。

李燕燕：（瞪王大成一眼）哼，嫁到你家就是受苦了，窮人一個，吃飯！

王大成：（心“咯噔”一下）你聽錯了，吃飯

[孫婆婆門口一陣子喘氣，聽著屋里一家三口的嬉笑聊天，突然想起六年前王大成結婚時候說過的話。]

[喜慶的堂屋，喜慶的人兒個個臉上掛著幸福的笑意。]

王大成：（喝酒過多）娘，你養我不容易，以后就讓我養你吧。

孫婆婆：（慈愛一笑）好、好，娘這輩子就等你這句話了，你爹走得早，要不娘早就隨你爹（抹眼淚）……隨你爹……

李燕燕：（抱著佝僂的孫婆婆）好啦，別說了，以后我們會好好伺候你的。

王大成：我知道爹會我婚事的費用拼死拼活累死的，都怪我無能啊，你苦一輩子了，我會好好待你的。

[王小成走到孫婆婆的身邊，扯著孫婆婆的衣角，說，奶奶，你怎么不去吃飯吖？孫婆婆的思緒回歸現實。]

李燕燕：（大叫）王小成，你趕緊過來，媽媽給你糖塊吃。

王小成聽到后立馬像一匹脫韁野馬奔去。

孫婆婆：（低聲嘆息）唉，唉，唉。

孫婆婆走進屋里，聽見王小成扯著李燕燕的衣角喊著騙人、騙人、沒有糖塊、沒有糖塊。

李燕燕：（看見孫婆婆，于是瞪她一眼）看什么看，出門也不知道做飯，趕緊去盛飯吧，記住別拿錯碗了。

[孫婆婆走進里屋掃了一眼老頭子的遺像（鏡頭刻畫下遺像面前空空的盤子）然后從自己的炕頭上拿出一個破角的碗筷獨自喘著粗氣地去鍋里面挖稀粥后捧著碗走進里屋吃起飯來。]

鏡頭細致刻畫孫婆婆滿臉皺紋一嘴一嘴生澀地咀嚼小碗里面的腌菜。

[此刻，一段聲音傳入孫婆婆的耳朵里面。]

王小成：娘，奶奶為什么不和我們一起吃飯吖？

李燕燕：因為她喜歡獨處啊，她不喜歡熱鬧啊，記住了，以后不要和她玩喔。

王小成：為什么，我喜歡和奶奶玩。

李燕燕：不許不聽話，不聽話不給你糖吃，記住了，以后不要和她玩，不然，不然我就打你屁股。

王小成：你騙人，你剛才就騙人，我就要和奶奶玩，奶奶還說給我蘋果吃呢。

李燕燕：（驚訝）蘋果？額…她一定騙你的，她那么窮哪有錢買蘋果，她很臟的，你以后不要和她玩，她有病會傳染給你的。

王小成：不、不、我就要和奶奶。

李燕燕：（大吼）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聽話啊。

[空中傳來王小成一陣陣撕心裂肺委屈的哭聲……]

鏡頭特寫滿臉皺紋的孫婆婆臉上兩行渾濁的淚水。

第四幕 餃子

[夜色降臨。]

孫婆婆艱難地走出外屋準備去做飯。

王大成：（院外砍材，看見母親過來，大叫）額，娘，您腳步不方便的就在里屋等著吧，我讓燕兒已經做飯去了。

孫婆婆：（疑惑）心底默念，以前不都是我做飯的嘛，今兒個怎么了（被王大成攙扶回屋）。

王大成退去，王小成歡快而來。

王小成：（吸允指頭）奶奶，奶奶，我要蘋果，我要蘋果。

鏡頭回放孫婆婆墓前放的倆蘋果，臨走，孫婆婆忽而拾起一個說，老頭子，這蘋果，你嘗嘗鮮就好嘍，我回去給咱孫子吃。

孫婆婆：(小心翼翼)從懷里掏出一個大大的蘋果，噥，給你。

王小成：（歡喜）奶奶真好，真好（大口一吃）奶奶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喔。

孫婆婆：什么秘密呀？

王小成：（讓奶奶把耳朵湊過來）娘說不讓我告訴你，我們在煮餃子呢，娘說讓爹看著你，不能讓你走進屋里看到，千萬不要告訴娘喔，否則她讓爹打我。

王小成退去。

[孫婆婆獨自臥在炕頭上看著燭火錯亂中的遺像一時無語。]

王大成：(大叫)娘，吃飯了過來吧。

孫婆婆拿著自己的專屬碗筷走進屋內，鋪面而來一陣香噴噴的氣息。

李燕燕：（做郁悶狀）哎呀，你瞧這地方擠著慌，哎呀，我替你盛好飯，你就去里屋吃去吧，吃完就睡覺，看你走路不方便，這樣就比較省路了。

[李燕燕搶過孫婆婆手中的碗筷，盛上稀粥，加一個窩窩頭就遞給了孫婆婆，王小成剛要開口，王大成一把把王小成的小嘴捂住了]

[孫婆婆回屋聽到里屋一陣陣的嘈雜聲音]

李燕燕：哎呀，總算走了，大成，你去把門關上。

王大成趕緊把門插上了。

李燕燕：（怒色）小成，你是不是不想吃餃子了。

王小成：（低頭，吮吸指頭）想，想吃餃子。

李燕燕：那以后就乖乖聽話，你看她那么臟，以后別在和她玩了，不然不給你餃子吃（轉頭對王大成）你看你饞的，趕緊盛餃子吧，那個老不死的，害得我今天做了兩頓飯，累死我了。

王小成：（大叫）吃餃子嘍，吃餃子嘍。

李燕燕：（大怒）閉嘴！！

鏡頭切換孫婆婆一臉凝重，艱難地吞咽沒有熟透的窩窩頭。

孫婆婆：（咽下最后一塊窩窩頭，看著老頭子的遺像）我想我還是死了好了。

孫婆婆待上床休息，王小成奔來。

王小成：（小聲）奶奶，奶奶……

孫婆婆：（驚喜）乖孫子，你怎么來啦？

王小成：(噓……)不要那么大聲，奶奶，你看我給你帶吃的來啦。

[王小成伸出臟兮兮、肉呼呼的小手攤開，一個白嫩嫩的餃子出現在孫婆婆的面前，王小成小心翼翼地把餃子放到孫婆婆的嘴前說，奶奶，你吃，你吃。那一刻（鏡頭特寫）孫婆婆渾濁的淚水再次劃上了那長滿皺紋的顏面。孫婆婆含淚吞下。]

王小成退去。

[夜色漸濃，王大成碾轉反側，睡不著，終，披衣，小心翼翼繞開李燕燕，下床，奔廚房，在最隱秘的柜子里面掏出一個小盆子夾出數個餃子到碗里，然后趁著濃重的夜色走進孫婆婆的里屋……]

王大成：（小聲）娘，娘睡了么，娘，娘……

[無人應答，想必睡去，王大成黯然離去……]

第五幕 歸去

[晨光見曉，一陣和煦的風兒吹來，楊柳依依……]

李燕燕：（大叫）啊！十點啦，餓死了，大成，起床，你娘怎么回事，這么晚了，還不給我們做飯。

王大成：（翻身）你自己不會做飯啊。

李燕燕：（大怒）我來你家就是給你做飯啊，你看你你那窮樣兒，你不看見我天天忙里忙外，我還要照顧孩子，我還要買菜，你以為我輕松啊，啊，你看你那老不死的娘，天天看見就麻煩，我讓她做頓飯你有理啊！（作哭狀）你說你，這么大歲數就知道睡覺，你說你能不能有出息。

王大成：（吵醒，不悅）喂……說話小聲點，我娘聽見了，我起床，我起床做飯去。

李燕燕：（望著王大成背影）該死的老東西，讓老娘餓死了。

王大成：（小心翼翼）娘，娘，我給你送吃的來了。

里屋，無聲。

[王大成小心翼翼開門，手里端著昨晚剩下的一些餃子來到孫婆婆的鋪前，剛摸上孫婆婆的臉，手中的半碗餃子猝然落地，碎了一地的殘渣，兩行熱淚溢出大成的眼眶]

李燕燕聽見聲音本來，映入眼簾碎一地的餃子碎片，大怒，抓著王大成的胳膊開始大哭大鬧。

李燕燕：你個敗家子啊，這是餃子啊，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啊，老東西，你還不起床，你看你兒子給你帶什么來了……裝死啊！

王大成：（大怒）你給我滾出去，滾出去！！！

李燕燕：（抬眼望去，如夢初醒）心中竊喜，乖乖離去。

[王小成院子里面捏泥玩]

李燕燕：（疑惑）小成，你捏的什么東西呀？

王小成：我捏的小碗。

李燕燕：（大笑）我們家不缺碗啦，乖孩子，我們去吃餃子吧。

王小成：不是，不是啦，我是在為你和爹捏的碗，我以后也要讓你們用這樣的碗和我奶奶一樣。

李燕燕：(表情凝重)死孩子，沒出息的東西，趕緊吃飯！！

鏡頭切換到王大成撲到在孫婆婆的床前，滿臉含淚，大聲慟哭。

王大成：（滿臉熱淚）娘，都是孩兒不孝啊，孩兒打算好好孝敬你的，可是你就這么走了，娘，你苦一輩子了，可是到頭來，你卻想不到福，孩兒不孝（扇自己兩巴掌），娘，您這輩子受苦了（連續扇自己臉數巴掌）娘，對不起，對不起啊！！

鏡頭切換院子外面忽然陰云連綿，數秒之間，電閃雷鳴，傾盆大雨撲然而下。

李燕燕：（一抹笑容蕩漾嘴角處）小成，去，喊你婆婆吃餃子。

王小成：（興奮跑到里屋）爹，奶奶怎么還不起床呀，娘要我喊奶奶吃餃子呢。

王大成：（啞然）你奶奶，奶奶死了，你再也見不到她了。

[王小成的眼角漸漸濕潤……]

第六幕 遺言

鏡頭切換

[兩座墓前，王大成、王小成、李燕燕跪倒在前]

鏡頭切換

[王大成滿臉憔悴地看著兩張遺像發呆]

王小成：（扯扯大成衣角）爹，你想奶奶了？

王大成：（一把攬入懷）嗯，爹想娘了，爹沒有伺候好娘去，爹對不起你奶奶啊。

王小成：（抹干大成臉上的淚）爹，不哭，爹，我忘記一件事情，奶奶那晚告訴我一件事情，她說在她炕頭后面壓著一個紅包，里面有八塊五角二分錢，讓我們買些白面，一家人湊在一起好好地包餃子吃。

鏡頭切換王大成臉上再次流淌的熱淚進而特寫孫婆婆遺像如一顆顆眼淚砸在地上破碎的笑顏。

王小成：（迷惑）爹，我們可以吃餃子了，你怎么又哭了？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