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容生活,優雅老去散文
那日俯案寫筆記的時候,他像發現新大陸般從我的發際拔下一根白發,長長的,刺眼的白,靜靜的躺在我的眼底,心里,攸忽有一絲淡淡的疼痛漫過,像突然聽到花瓣從枝頭跌落的聲音,那么輕,又那么重的砸在心上;像一陣微風拂過平靜我湖面,一波波幼小的漣漪就突然明滅著,由遠及近,漸漸連成了一片。
光陰像一尾自由游的魚,看似漫不驚心,卻也是驚心動魄,等你驚覺時間逼仄的襲來,生命的年輪又悄然刻上了一圈深深的印跡。
英雄氣短,美人遲暮,或許,在歲月面前,世間的一切,都是如此卑微,渺小,任你心底有如何的不情愿,當時光的刀槍劍戟兵臨城下時,我們,都只能乖乖的繳械投降。
于是,一邊慨嘆著時間怎么會如此不經消磨,一邊憤然而努力的想與時光抗爭,哪怕爭來一分一毫的延遲。每天早起上班前,眼霜,面霜,粉底,一層一層的涂抹著,像一個精心雕琢的戲子,可想角眉梢悄然浮現的皺紋,還是透露出錦瑟不再,流年已逝的消息。
走在街上,看著那些青春洋溢的面龐,輕盈靈動的身姿,總是忍不住要多看幾眼,曾經的我們,也曾二八芳華,也曾朝氣蓬勃,可是,一切,就這樣如風般,遠去了,消逝了,只留下一些零碎的片斷,那么近,又那么遠,再也無法觸及。
想想,青春真應該是人生中最寶貴的`財富,花朵一樣的年紀,手中有大把的時間可供揮霍,犯錯了不要緊,還有改正的機會,迷途了也不怕,還可以浪子回頭。而于容貌,不用刻意的折騰,只是素面朝天,臉龐也能艷若桃花,無論是樸素還是淡雅的顏色,披上青春的身上,都有著無法言說的美好。
換季時收拾衣櫥里的衣物,一直不喜歡過于艷麗的顏色,黑白色調的衣服占了絕大多數,但還有兩件幾年前買過的淡粉色的衣服,寂寂的掛在角落里,像是被冷落的妃子,一個人守著薄涼的光陰度日。拿出來穿上,在鏡子前照了照,卻只能戀戀不舍的脫下來,人與衣物的緣分,和人與青春一樣,過去了那個年齡段,就只能在回憶里溫柔而惆悵的懷念了。
偶爾會遇到樓上的一位姐姐,高挑的身材,一頭飄逸的長發如瀑布般披在肩上,得體的衣著,精致的妝容,舉手投足間都流溢著一種成熟的,優雅從容的味道,可是,眼神里總少了青春年少時的清澈純凈。
恍惚覺得,光陰是在一夕間突然老去的,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怎么突然就有了頹顏,年少時一夜不睡照樣精神抖擻的自己,現在缺了幾個小時的覺怎么就渾身無力了。青春是無可挽回的消耗品,即便你付出再多的代價,運用再多的金錢去做各種美容手術,也無法阻止她如影隨行的腳步,日漸褶皺的皮膚,洗頭時一根根掉落的發絲,都在那么真切的告訴你,你已不再年輕。
不管你接受還是不接受,生命的刀割斧削,是任誰都無法抵抗的啊!
雪小禪說:“光陰早就把最美妙的東西加在了修煉它的人身上,那個美妙的東西,是清淡,是安穩,是從容不迫,也是一顆最自然的心。”
歲月就是這樣,有時美好,有時薄涼,讓人歡喜,又讓人惆悵,也幸好,它在帶走一些過往的同時,也給生命留下了許多的值得珍惜和讓人成長的東西。
既然年少時沒有認真的年輕過,那么,從現在起,就選擇認真的老去吧!
想起那些老成妖精的女人,像張曼玉,像趙雅芝,像杜拉斯,在她們身上,你看得見光陰雕琢過的痕跡,卻更看得到她們將歲月的滄桑轉化成了一種優雅的、成熟的美,雖然老了,卻老得風情,老得雅致。
書中讀到這樣一個場景,筆者去參加一個宴會,看到一位披著紅色披肩,戴著珍珠項鏈的八十歲的女人,一頭卷卷的發,不黑,亦不白,是恰恰好好的顏色,她手上戴著幾克拉的鉆戒,手背上印了藍色的小蝴蝶,眼睛大而迷人。這樣的女人,雖然不再年輕,但你覺得她不美嗎?
遠去的是時光,是容顏,是任誰也無法抵擋的歲月風霜,可,只若你的心不曾老去,便總會不斷的與更好的自己迎面相遇。
青春遠了,日子舊了,心態也一點點的走向平和,寧靜,不再高談闊論的發表自己的觀點,懂得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尊重他人,不再把自己的見解強加給別人,懂得了得失有度,聚散隨緣,每一程的走過都是生命中必不可少的風景,也正是這些看似遺憾和薄涼交織的旅程,才構成了我們長長的一生。
春天來的時候,滿樹的花絢爛的開著,我們只需靜靜的欣賞,靜靜的采摘,花期過了,還有一樹樹蔥郁的綠明媚著眼眸,綠意褪了,還有滿坡金黃色的秋葉靜美,歲月中,只若你用心去賞,總會有綿延不絕的風景。
不再匆忙的趕路,閑暇的日子里,給自己一個隨意舒服的姿態,擁一扇暖陽,捧一卷書,聽幾曲弦音,平凡瑣碎的日子,便會憑添許多生動美好的氣息。
不再急急的奔赴一場花開,更喜歡坐在流年河畔,做一個安靜的看花人,看春風輕柔的拂過大地,看一樹樹桃花在風中展開燦爛的笑顏,看南歸的燕子在屋檐下斜斜掠過,看墻角的青苔靜數著細碎的光陰,而后,鋪開一紙素箋,拈花香潤筆,清露為墨,一筆寫花開,一筆寫葉落,一筆寫春歸,一筆寫雁來,讓那些花開陌上,香飄四季;清風過隙,玉笛飛聲;隔簾鳥語,淡淡涌動的歡娛,像破土而出的詩行,溫柔的開在眼底,開在心間。
有人說,法國女人二十歲活青春,三十歲活韻味,四十歲活智慧,五十歲活坦然,六十歲活輕松,七八十歲就成無價之寶。在法國,年老仍舊風姿綽約、韻味十足的比比皆是。
若有美好藏于心,歲月從不敗美人。所以,老了,并不可怕,只要心懷優雅,美人依然是美人,英雄仍舊是英雄,愿塵世中行走的你我,都能從容生活,優雅老去。
優雅地老去原創散文
最近,我在網上看到這樣一句話,覺得很有意思:“剛一成熟卻又要老去,時間好不經用!”。是的,人的生命之于浩瀚無邊且無始無終的茫茫宇宙來講,充其量只不過是滄海一粟、曇花一現罷了!對于世界上任何生命的存在,我們在驚艷于她美麗的同時,無不為她的短暫而扼腕興嘆!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光陰在星體的變遷中慢慢地流轉;時間在人們的指縫中悄悄地溜走。仔細想來,任何生命都是這個世界上的匆匆過客。其實,想開了、看淡了、悟透了,對于花開花落,對于生命的來來去去都會釋然了。世界上沒可有供生命長久的不老之藥;亦沒有終身不死的長生之人!然而,人與人的差異和區別除了美丑和地位之外,恐怕就在于他對于家庭、對于社會乃至于對于世界、對于人類貢獻和價值罷了!我們常說,有的人一生行尸走肉,無所事事也無所追求,一直到死都平淡無奇、波瀾不驚;有的人奉獻社會、服務人民;追求理想、追求卓越,到死后被人民惦念。這樣的人“群眾會把他抬舉得很高、很高”!(藏克家語);而還有的人則禍害一方、無惡不作。他們無視道德與規矩,肆意踐踏法律,破壞社會主義的民主政治與秩序,為所欲為、為非作歹以致人人唾罵、罪孽深重。這些人死后則會搭上祖宗八代一同遺臭萬年!世界就是這樣:百樣的花兒有百樣的`果兒;千樣的人就會有千樣的人生!
我的家境出生貧寒,是鄂西北一個邊遠的鄉村,我的祖上世代務農。一生勤勞的父母和節儉樸素的家風使我從小就熟諳世事,也懂得不少做人的道理。盡管六七十年代那個時候,學校沒有設置《弟子規》、《三字經》、《百家姓》等啟蒙“讀物”,但我從現有的教科書和散落在民間的連環畫的故事中悟出了許多做人的道理。我向往外面的世界,因為那里有很多很多的精彩!藉此,我致力于做一個有益于人民的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那就是:在家,要與家人和睦相處、善待親人;在單位,要愛崗敬業、竭誠為民、勇于擔當、甘于奉獻、追求卓越;在社會,要恪守公共道德與公共秩序、敬畏法律與規矩、樂于助人等等,立足于工作崗位,以自己有限的能力向社會及其周邊的人奉獻出自己的拳拳愛心……。
現在,讓我們回到文章的主題。如果我們奉獻了社會,體現出了自己存在的價值,那么,即使生命老去,卻也會今生無憾了!
那么,就讓我們在時光的歲月里,一任青春揮灑、生命燃燒。讓我們在崗位上、在奉獻中優雅的老去!
老去的井水散文
在我老屋的田埂往下,有一口老井,我是喝著這口井里的水長大的。
老屋,住過爸爸的六爺,七爺等,反正曾聽祖母說過,老屋里住著六七個她的長輩,飯總是她一勺一勺舀進碗里,然后一個一個端給他們吃的。當然,這么一大家子人洗衣,做飯用的水都是來源于那口井。很多年已經不喝井水了,每當水龍頭一打開接到的是帶有含氯消毒劑的自來水時,就會想起那口老井里水的香甜,也只有在夢中,還能喝上那口老井里的水,夢醒時分,嘴里還留有一股幽香。
今年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又去看望了那口被埋進塵土里的老井。這口老井住在一個不大的小窯洞里,想必當初挖井的時候是怕風吹雨淋弄臟了井水吧。祖母曾經說過,挖這口井的時候,是專門請的挖井人挖了一兩個月才完成的。那時候挖井,沒有如今的先進機器,只能靠人工,而井口很小,又只能容一個人向下行進。挖井的人在洞子里每挖一锨土,都得裝在桶里讓上面的人用繩子吊在外面,而且井口很黑,沒有電燈來幫忙,挖井的人只能點一盞煤油燈,放進玻璃罩內。由于越往下,井里容納的空氣就會變少,燈光微弱不說,挖井的人也會胸悶氣短,所以每前進一段距離就會上到井面歇息半天。因為挖井很辛苦,所以祖母必須用好飯來招待,其實,那時的飯,不過是能吃上一碗白面面條就很不錯了,這一切當然都是來自于祖母的口中。
現在這口老井住過的窯洞還沒有坍塌,窯洞壁上放置攪水用具的小凹洞也在,固定攪水用的那根木軸依舊靜靜地佇立在那兒,似乎還在等待著什么。因為攪水所用的轆轤是用一根很粗很圓的樹根刨制而成的`圓柱體,圓柱體的里面套有一個空心圓柱,它剛好可以套在用來固定的木軸上,為了攪水利索,通常會在木軸與轆轤之間放上一些潤滑油的,所以在井窯的壁上挖個小窯,就是擱置這些零碎的。潤滑油在那個時代可是很新奇的東西,一般人家是用不起的,于是,就用筷子醮些清油來代替。轆轤的外圍繞滿了去井下的繩子,繩子一端緊連著轆轤,另一端用鐵勾固定好木桶,隨著繩子沿著轆轤中軸上下移動,一桶水就在手把的作用下從地下來到地面。
如今,這口老井的井口已被塵土深深掩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那只不過是一個小窯洞里面堆了一些土,喝過這口井水的人大都已經走失了,唯有我們才是這口老井曾經存在過的最好見證。窯門口已被瘋狂的野草擠滿,如同我的思念一樣郁郁蔥蔥,蓬勃蔓延。把茂盛的草叢撕開一條縫,也如同打開了我記憶的閥門,看見了老井,就如同看見了那些有井的歲月。
那口老井由于住在老屋下邊一塊田地的靠山堐邊,因此,要想前去攪水,得從院子里出發,向北走二百來米,然后再下一個坡,方可來到老井的小家。小時候,攪水基本放在周末或者我們下午放學回家,攪水前,母親早就把甕底弄得干凈發光,父親則會扛上轆轤,我們姐妹抬上水桶,轟轟烈烈的前去攪水,父親一個人從井下往井上攪水,我們姐妹幾人換著往上抬,不弄滿三大缸是不會罷休的。我們抬累了,父親就會拿上扁擔為我們敲幾顆甜杏下來犒勞,當然,這只有夏季才可以享受的到,因為老井的旁邊那條路上不知被誰早搬滿了杏樹,直到現在,那些杏樹年年守在老井的旁邊,依舊開花結果。我有機會也在夏天去看望它們,雖則在物質豐富的現在,杏不是什么上品,但它可是那些年代里的美味佳肴。我嘴里嘗著杏的酸甜,腦子里卻回旋著那些溫馨的老時光。
這口老井,走著走著,怎么也就老了,剛開始,攪上來的水清澈香甜,可不知過了五六年之后,攪上來的水中泛著泥沙。于是,父親又請來了挖井師傅,下去淘沙,沙子是少了,水也似乎變清了,我們又恢復了攪水吃的日子。如果井里沒水,我們會去六七里外的山溝里抬水,抬一桶水,怎么都得兩小時,即使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動身,一大早上也不過抬回兩桶水,只夠一大家人一天吃飯用,所以這口老井那時就是家中最大也最奢侈的寶貝,以至于沒水或水少時,祖母都會踮著小腳對著井神燒香磕頭。
不管祖母多么虔誠,也不管我們如何清理挽救,井水還是慢慢地枯竭了,就如同一位滄桑的老人,在流干最后一滴汗水的時候,正式宣告自己將要離去。至此,井底里塞滿了泥沙,再無一點可以為我們所用的地方,老井也在我們的冷落中慢慢落下了帷幕,退出了我們的生活。
老井的水是枯了,但我們村的自來水又流過來了,它是用機器從我們抬水的山溝中抽到大水池里的,當我們去水池換那一分錢兩桶水的時候,是多么的欣喜若狂。當自來水源源不斷地走向每家每戶水缸里的時候,也正是老井在孤獨中老去的時候。
老井的井口曾經加了一層鐵蓋,上面還有一把大鎖,不是防止井水被偷,而是怕誰家的小孩不小心或誰家的媳婦一時想不開,誤入井底。由于自來水的引入,老井徹底變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后來,父親說,這口老井該封起來了,還是擔心有人一不小心掉進去,于是,我們從別的地方取土,連同那塊鐵井蓋一同埋在了小土堆之下,至此,老井這一生已經走盡,走得無影無蹤,走得只剩下一些吃過井水的人的甜蜜回憶。
老井走了,喝老井里的水的我們還在,若干年以后,又有誰還能知道井是什么樣子的,也許,只是留下了一個像形漢字而已。如同有些隨社會的進步而被淘汰的老物件一樣,只能留給一代人的甜蜜回憶,最終也會走進歷史,但在某一時期發揮出的作用卻是不可估量的。
老井塵封于泥土之下,老井塵封于歷史的角落,但老井里的水早已溶于一些人的血液之中,年年歲歲,歲歲年年,沿著一代又一代人的血脈,緩緩流淌,永不枯竭。
這樣慢慢老去散文
如果可以,我們把現在的生活全丟了,回到那個偏僻的鄉村重新再活一次。
你在你的村莊過完你的童年,我在我的村莊過完我的童年。
書可以不讀,學可以不上。到了那個年齡,媒人會介紹我們認識。我們不用談戀愛,到時候,我趕著一頭毛驢把你馱過來,馱著你的愛情,馱著你的青春,馱著你的一生……
煤油燈亮著的時候,你納鞋底,我扣玉米粒,一邊文案村里的事,莊稼的事。吹了燈,我們只說被窩里的話,或者只做被窩里的事。
每天清晨,我會早早起床,扛一把锨,或者扛一架犁。我會絆落幾棵草叢中的露珠,露珠打濕了鞋幫,也打濕了身后牛兒的四蹄。我牽著牛,牛也牽著我,我們前往地里喚醒還做夢的泥土。沒走出多遠,我聽到你把風箱拉得啪嗒、啪嗒響,仿佛唱一首古老的民謠。煙囪里也會飄出輕靈的炊煙。風一吹,炊煙飄過來,我嗅嗅,聞出是我在黃河邊砍的圪針燒出來的柴禾味。我一路走,想著灶火口映著你紅紅的臉,太陽一截一截地爬上山來。。
我耕一早上的地,和泥土說一早上的話。你忙一早上的家務活,和雞狗豬貓說一早上的話。我歇息的時候,你走出院門,胳膊上挎著籃子,向我們的田地走來。遠遠地,你頭上扎的紅圍巾被風一撩一撩的,我不知道,你又給我帶著怎樣精心做的粗茶淡飯,一路走,心一路在笑……
我坐在地畔上,喝小米稀飯。你手里轉著一朵野花,望一會兒云,又看一會兒山,最后笑瞇瞇地看我怎樣吃飯。
我在山里耕完一片一片的地,你早把筐子里裝滿新新鮮鮮的青草。還是來時的那條小路,小路上灑滿夕陽的余暉。牛走在前面,我們并肩走在后面。你挎著一籃子青草,我扛著古老的犁鏵。夕陽把我們的影子畫在地上,一左一右。有時候一不小心,兩個影子重在一起,我們分不清,是誰融進了誰的影子。
風吹開院門,我們各自卸下身上的東西。你幫我拍去身上的塵土,我從你的頭發里揀出一枚草葉。
太陽落山了。風把一片彩云飄過來放在我們頭頂,打開一把彩色的雨傘。我噙著旱煙,拉著風箱。我們開始烹飪黃昏的時光。
槐花下來,我們摘槐花。榆錢下來,我們捋榆錢。苦菜遍野的時候,我們順手拔一些做一碟小菜。不用放太多的調料,只放一點點鹽巴就行了。
小院里,我們坐在石床上吃晚飯。一盆小米稀飯和一盤苦菜就夠了,這樣的飯菜我們可以吃到半夜,甚至可以吃一生。吃完了,把碗放在旁邊,靜靜聽星光流動的聲音。想聽多長時間,就聽多長時間,反正也不用點燈。月亮從山頭爬上來的時候,小院里亮如白晝。
我們就這樣坐在月光里,月亮不老。
我們看著自己慢慢變老……
我們和所有的農民一樣,過農民簡樸的生活。春耕、秋收。然后享受一個冬天的清閑。我們一起走過青年,中年,老年。在相濡以沫的歲月里,親眼目睹彼此變老的過程。這樣我也能更清楚地看到我走過一段什么樣的時光。你一直是我的鏡子。我從你的白發間,看到了我蒼老的容顏。你也會從我的皺紋里,看到你走過的歲月。
沒有一個參照物,我們會活得很茫然。甚至很難看清楚,自己怎樣一天天變老。
當我和村里的老頭一起蹲在墻根下曬太陽的時候,你已經完成了從年輕到慈祥的所有變化。
或許,我們已兒孫滿堂。
不知道你對這樣的一生會不會后悔。我不會。即便是一輩子都沒有走出方圓50里地,我也不后悔。我們終歸完成了一生。終歸平安到老。
我們一輩子不坐汽車,不坐火車,不看電視,不吃山珍海味,也照樣穩穩當當得活到年老。
如今,那么多人盡往城里跑了。他們跑,我們不跑。哪怕一個村里就剩下我們兩個人。
人都走了,整個村莊就是我們的了。
活了這一生,我們擁有了整個一個村莊。一村子的月光,一村子的雞鳴,一村子的炊煙,一村子的鳥啼都歸我們了……
我們暫時照看著這些東西,能看多久就看多久。遲早,村子里的人都會回來的。他們都回來了,我們就把村莊還給大家。
有一天,我們會想到死亡。我想在這之前,我們一同去地里給自己選個地方。
向北、向南、向西,你說了算。一輩子,很多大事都是我說了算,這一次,就由你來做主。
選好了,我們找個木樁釘下去。
生和死都是生命里重要的事情。都是神圣的,干凈的.。我們忙忙亂亂活了這一生,仔細想想,還能有什么事情比這兩件事更重要。我們無法把生的事情做好,起碼,應該把這最后的一件事情做到周全。
不論誰先走了,我們都會按照村里的習俗好好完成這件事情。
這時候,我有些矛盾了。
我不想看著你先離去,那會讓我痛心好久。好久是多久,可能是我的一生。我又不想自己先走,把寂寞的日子留給你。人到老年本來就夠孤獨的了,我又怎么忍心自己先去安享死亡,留下你,一個人坐在月光下的石床上孤獨到老。
想起這樣的情景,我就不想死了。
可是如果把我一個人留在那樣的月光下,我的生活又會多么黯淡、孤寂……
老到一定時候,我們就老到頭了,都老不動了。沒有一顆牙可以掉了,也沒有一塊地方能擱置皺紋了。上天終于完成了自己手中的兩件作品。我們也會把彼此的樣子深深記在心里。這樣,就是在另外一個世界,不管誰先在那里等,一眼就能從某個路口認出對方來。
這樣,我們牽著手,繼續走……
我們不知道那個世界的生活是什么樣的,所以,不去多想。只把這個世界的一生,先認認真真、輕輕松松的完成。
當我們做好了一切,我們就再沒有什么大事做了。月夜里,我們還坐在石床上,碗放在旁邊。我抽旱煙,煙火一點一點映著你慈祥的容顏。你像一盞古老的油燈,我在你的燈光里古老成記憶。
我們從年輕一直坐到年老。我們都清楚自己走過了怎樣的一生。
有一天,我們坐著坐著就睡著了。
睡著了也好,我們就離開這里。
靜靜的,離開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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