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我從省醫科大學畢業后被招到某醫院急診科。醫院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不管學歷高低，新來的都算實習生。負責帶我的葛主任四十多歲，不茍言笑，對誰都冷冰冰的，我來了一個月竟沒見他笑過一次。不過搶救病人他卻有一套，多重的病號他都能沉著冷靜地實施搶救。

那是個星期日，一輛開往鄉下的客車因路滑翻進溝里，十幾名受傷者全被送到我們科里。

傷勢最重的是一對母女，母親很年輕，女兒才幾個月大，各種搶救手段都用上了，她們還是一直昏迷不醒。從不著急的葛主任額頭上沁出了汗珠兒，他一會到母親床前看看，一會兒又轉到女兒床前，俯下身聽聽。

到了晚上，女兒先醒過來，也許是饑餓的緣故，哇的一聲哭起來。我忙把從婦產科借來的奶瓶伸到她面前，小家伙吮上奶嘴兒即刻止住了哭聲。去洗手間回來的葛主任看到這一切，眉頭一挑，忽然一把奪過我手里的奶瓶。小家伙正吃得起勁，被人剝奪了美餐的權利，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被葛主任的粗魯舉動驚呆了，不知他要干什么。只見他瞅瞅越哭越響的孩子，望望那邊昏迷不醒的母親，果斷地把頭上插著輸液管的孩子抱起來，沖我喊道：“小梁，拿著吊瓶跟著我。”我覺得葛主任簡直瘋了，又不敢阻止他，只好摘下吊瓶，看他把孩子往哪里抱。

葛主任抱著孩子來到母親床前，把孩子放在了母親身邊。這一抱一放，孩子哭得更厲害了。這時，奇跡出現了，昏迷了近10個小時的母親慢慢睜開了眼睛。母親醒了，但她不能說話更無法動彈，孩子的哭聲撕扯著她的心，淚水順著眼角流下來……接下來，葛主任又做了一件讓我們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他俯下身，撩開那個母親的衣服，把孩子的小嘴放在母親的乳房上。小家伙迫不及待地咬住乳頭吮吸起來，哭聲戛然而止。再看那個母親，陡然間有了精神，伸手緊緊攬住吃奶的孩子，臉上露出了笑容。

葛主任長舒了一口氣，笑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笑。

這以后，這對母女恢復得很快，不久就出院了。事后我們談論起這事，有的認為是葛主任救了那個母親，有的認為是女兒救了母親。葛主任搖搖頭：“你們說得不對，其實救她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確切地說，是她身上那種人世間最偉大的愛——母愛，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