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花一直喜歡張智。
張智開了家凈菜店,兩年前搬到了朱花水果店的對面。起初朱花根本沒有留意他,一次偶然的機會,朱花發現張智表面粗糙,內里卻心細如發。朱花水果店臨街,這天來了三個醉鬼,其中一個還是工商管理人員。三個人一樣水果只要一枚,幾樣要熟透的,幾樣是半熟的,幾樣要生的,明擺著是來找事。朱花強忍厭惡將水果裝袋,可一個醉鬼竟然捏破一枚水果,說是破的,硬要朱花以一賠十。
門口站著幾個人看熱鬧,朱花眼淚都要下來了。正無奈間,張智推開眾人進來,上前一把拉住那工商管理員的手,說早備下了噴香的肘子,正到處找他喝酒,想不到竟在這兒找到了他。說著,強拉硬拽把那人拖走。三個人離開了,朱花又氣又怒,關了店門哭了起來。約摸一小時后,張智打發走了三個人,敲開朱花的門。看到朱花一臉梨花帶雨,他不知所措,順手拿起三只橙子,對朱花說他會變戲法。三變兩變,橙子不見了。朱花臉上掛著淚花,卻氣笑了。這種小把戲,把她當孩子?
愛情的種子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播下。那天之后,朱花心里對張智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情感。她處處留意張智,發現他不僅長得耐看,心細致,還有一副熱心腸。一看到她進貨,大筐的水果搬著吃力,張智馬上過來幫忙。關店門時,朱花個子矮,要吃力地用鐵鉤將卷閘門放下來,張智看到,對朱花說以后再關門,只消對他喊一聲。
晚上,躺在床上,朱花輾轉反側。她知道自己喜歡上了張智,可是,一年前,她答應了臨終前的母親,絕不嫁給菜販。父親走得早,母親病故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兒,她哭著對朱花說,一定要走出菜市街,千萬不要嫁給菜販。她年輕時一心向往愛情,所以才嫁給了做菜販的朱花父親,這一輩子都清貧。她不要女兒走自己的老路。朱花答應了。
一想起母親臨終前那焦慮不安的眼神,朱花就不由得一陣心酸。她是喜歡張智的啊,可張智是菜販,他初中畢業后就開始賣菜,除了賣菜,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干什么。她該怎么辦?
臘月初八,是朱花的生日。這天,張智運貨回來,手里捧了束開得正艷的馬蹄蓮。沒等菜卸完,他就把花送過來。看到張智鼻尖上的汗珠兒,朱花情不自禁伸手替他擦了一下。張智呆呆地看著她,臉驟然紅了,他說不出一句話,放下花走出了門。
呆呆看著張智的背影,朱花咬著嘴唇,心里涌起一陣甜蜜。入夜,朱花一直睡不著。不知過了多久,好像是凌晨時分,她突然聽到外面幾聲悶悶的聲響,接著有什么東西撲倒在她的門口。朱花嚇壞了,菜市街一直不太安定,天天都有小流氓打架斗毆。
半晌,街上再沒有動靜,朱花起身走到門邊,悄悄打開門一看,頓時吃了一驚。月光下,張智渾身是血倒在店門口,已經昏迷不醒。朱花嚇壞了,趕緊招呼人將他架起來,又攔了出租車直奔醫院。
張智被人砍了三刀,有一刀砍在了大動脈上,幸虧搶救及時才沒送命。第二天,張智清醒過來,朱花問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張智嘆了口氣,說昨夜他貪圖涼快,就在店門口支了床睡,想不到半夜兩個蒙面人進來,揮刀就砍。他爬到朱花的門前,想叫她報警,卻因失血過多昏了過去。
朱花關了水果店,每天在家和醫院之間來回跑。張智家在外地,沒有人照顧,朱花白天在醫院看護,晚上在家煲湯。這天,她正扇著爐子燉排骨,鄰居大媽進來,看著朱花欲言又止。朱花問她有什么事?她囁嚅著問朱花是否知道張智為什么會被砍?朱花搖頭,鄰居大媽說他招惹了一個女人。那女人好像是被黑社會老大看中的,所以他才被砍。
朱花不信。煲好湯送進醫院,張智睡著了,手里緊緊捏著一張照片。朱花輕輕拿起照片一看,是一個長得十分漂亮的女人。背后寫著一行字:永遠愛你。張智。
剎那間,朱花的心涼透了。原來張智另有所愛!那么,他的那些曖昧表示難道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張智出院時,朱花已經將水果店轉讓了,轉讓期是三年。拿著幾萬塊錢,朱花離開了菜市街。她到了城里,進了一所服裝裁剪學校學習服裝設計。除了賣水果,做衣服似乎是她惟一喜歡的事情。母親去世后一直沒有下決心離開菜市街,大多是為了張智。喜歡中早滋生出了愛,而愛是最容易絆住腳的東西。
朱花學得很刻苦。白天上課,晚上她買來許多時尚雜志,一遍遍地琢磨。偶爾閑下來,她也會想起張智,心里便一牽一牽地痛。他還在菜市街嗎?他是否和喜歡的女人在一起?過去絲絲縷縷的甜蜜,現在品嘗到的卻是難以自抑的心酸。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兩年過去。朱花從學校出來,到一家服裝廠做了設計助理。
在五一勞動節這天,工廠舉辦公益模特大賽及服裝展銷會。展出期間所有售出服裝獲得的資金都將捐給慈善總會。
其中,有朱花的設計。到工廠不久她便嶄露頭角,這次模特大賽中一件吊帶裙便出自朱花之手。所以,展臺上,朱花心情激動而興奮。她希望自己的吊帶裙熱賣,希望自己的處女作獲得肯定。
朱花沒有失望。展出三天,她的吊帶裙賣出了兩百多件。而且,竟然有人十件八件地買回去送人。最后一天,她的吊帶裙只剩了三五件。朱花的臉紅撲撲的,笑得格外燦爛。午飯時間,一個中年婦女過來,指著吊帶裙說自己全要了。朱花詫異,看看她的水桶腰,無論如何也裝不下其中任何一件。她感到好奇,忍不住上前詢問。女人一咧嘴,說有人雇她來買,付了五十塊跑腿費,何樂而不為?
朱花忙問是誰雇的她?女人搖搖頭,說她只管將衣服買走,送出去,拿錢,雇主是誰她還真不知道。朱花疑惑地看著她,百思不得其解。
菜市街要拆遷,朱花看到了市里的通告,不得不回去一趟。她的水果店得辦理拆遷補償手續。
再回菜市街,朱花心里不免感慨。這里已經沒有從前的熱鬧,對面的凈菜店依舊開著,張智還在,似乎沒有看到她。他將菜放進盤秤,一臉汗水,一臉笑。兩年沒見,風輕柳綠,他的舉手投足卻仍讓朱花感到一陣陣地悸動。
這時,張智抬起頭,一眼看到了朱花。他放下秤,大步朝她走過來。兩人站在廊檐下,默默相對,半晌無言。
“你可以當我老婆的伴娘嗎?”張智突然說。
朱花頓時愣住了。他要結婚了?張智要結婚了!
“明天彩排,在正太大酒店。”張智輕聲說,“希望你能去。”
回到住處,整整一晚,朱花邊喝酒邊流淚。風一陣陣地,卻像從她的五臟六腑吹出來。兩年的時間,她以為自己能忘掉張智,可她沒有。不僅沒有,現在當她得知可能要永遠地失去張智,她幾乎是心灰欲死。
一直折騰到凌晨兩點鐘,朱花再也忍不住,撥通了張智的電話。恍惚中,張智問她有什么事?朱花哭了起來,她說自己喝醉了,她問張智可不可以不結婚?她不想當伴娘,她喜歡他,她一直都喜歡他。只是,只是,她答應了她媽媽,不嫁個菜販。說著,哭著,醉著,酒一陣陣涌上了頭,朱花癱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日上三竿,朱花才慢慢醒過來。看看表,她想起了十點鐘的彩排。朱花的心像在油鍋里煎一般。不行,她愛張智,她不甘心他就這么被人奪走。張智不過是個菜販,她現在是服裝設計師,她一定比他現在的新娘有更多的優勢。
趕到正太大酒店,司儀已經到了。張智和一個身著婚紗的女孩站在臺子上,一臉笑容。女孩年輕明麗,落落大方。朱花走過去,細細打量著女孩。女孩朝她嫣然一笑:嗨,嫂子,我當伴娘還合格嗎?
啊?朱花呆住了。她是自己的伴娘?她轉頭看看張智,張智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目光直直看著朱花問:“請嫁給我好嗎?我雖然只是個菜販,可我愛你。我不敢直接向你求婚,所以才用這種方式表達。我一直都深深地愛著你,為了你,我努力賺錢,先后開了兩家凈菜超市;為了看到你臉上的笑,我雇了幾個人買走你設計的服裝。而正是因為愛你,兩年前我才和兩個流氓結下了仇,因為其中一個揚言要娶你。”
朱花呆呆地看著張智,腦子里一片空白,接著,一陣陣的甜蜜如一股股熱流涌遍她的全身。她突然感覺到,世界上所有的幸福都被她攬進了懷里。
兩個月后,朱花和張智舉行了婚禮。
偶爾,想起張智在醫院里拿過的照片,朱花忍不住追問。張智笑著下床,拉開抽屜。照片被他夾在筆記本中,一直珍藏著。拿著照片,朱花卻發現越看越像自己。
“這是我讓一個朋友制作的。兩年前,我不敢貿然跟你要照片,就讓他用電腦根據我向他描述的你的相貌特征制作了一張。這照片,我每天都拿在手里,不知道看多少遍。”張智撫摸著朱花的頭發說。
朱花微微一笑,手放到了微突的小腹上。那里,愛情的種子已經生根,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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