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書老師的高級職稱又沒評上,心里一下子像堵了塊石頭,晚飯也吃不下去,索性把自個兒關進了書房,開始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妻子見狀,知道他心里難受,勸不住他,一吃完飯便串門去了。
十來分鐘后,客廳里的電話響了。“喂,哪位?”文新書走過去抓起了話筒,“陳兵,你好你好,老同學,怎么突然來電話啊,有啥事吧?”原來是大學室友陳兵打來的電話。這小子畢業后上了研究生,后來留到了省直機關,曾在文新書所在的縣掛過兩年職,當時,常到文新書家做客,不過,回城之后,兩人已有十多年沒見過面了。接到他的電話,文新書很有點兒意外。
“老同學,說啥呢?沒事就不能給你打個電話嗎?咱們倆可是在一間房睡了四年的兄弟啊!”
“是啊是啊,我正想找人聊聊呢,你就打來了電話了,萬幸,萬幸啊。”
“老同學,咱們系里準備出本英才錄呢,說說你的近況吧。”陳兵開門見山。
“唉,怎么說呢,”文新書嘆了口氣道,“我們都是學師范的,教書匠工作很辛苦,干出點成績不容易,讓你見笑,我現在連高級職稱還沒解決呢。”
“什么?高級職稱還沒晉上?那你也太慘了點兒!不瞞你說,昨天到今天,我給咱們宿舍每位兄弟都打了電話,了解了一下各位的近況,你呀,恐怕是最慘的一個!”陳兵頓了頓道,“王金山和毛宏圖,一個做了高中的教導主任,一個做了初中的業務副校長,兩人的高級職稱早在兩年前就解決了。趙克金畢業后改行從政,已做了鎮長,正科級干部;牛金亮辭職經商,現在開了5家糧油店,總資產已達300多萬元了。不過,混得最牛的是張浩和劉曉爽:張浩已從一個普通的中學教師升到了市教育局局長的位置上,正處級別;劉曉爽停薪留職辦實業,現在已做了公司董事長,資產上千萬,手下有好幾百號人呢。”
“哦,太了不起了。”文新書聞言心頭一震,手中的煙頭竟一下子掉落到了地上。一個宿舍8個人,看來人人都比自己混得強。文新書心如醋澆,眼淚竟“吧嗒吧嗒”地滾落了下來。
文新書抹了把淚下意識地掛掉了電話,正要離去時,不想電話鈴再次響了起來。“喂,哪位?”文新書的聲音已有些顫抖,盡管他竭力地掩飾,但聲音還是有些異樣。
“怎么啦老同學,聲音不對勁啊,不會是流眼淚了吧?嘿嘿嘿……”原來還是陳兵,“你急什么呀,我話沒說完你怎么就掛了呀?我剛才說的是混得比你好的,混得不如你的我還沒說呢……”
“開……開什么玩笑?咱宿舍就8個人,除了你、我,你全說過了,還有誰不如我?老同學,別,別再拿我開涮了,除了我,你們都是英才……”文新書盡量把話說得很輕松,但眼中的淚水仍在溢出。
“嘿嘿嘿,”陳兵笑了笑道,“剛才真的是和你開了個玩笑,其實王金山和毛宏圖的高級職稱也都還沒有解決呢,兩位兄弟姿態高,都讓給了學校里的老教師。”
“是嗎?上學時我就覺得他們兩個品行好。”聞聽此言,文新書的情緒稍稍有了好轉。
“其實,”陳兵接著說,“我剛才告訴你趙克金、牛金亮、張浩和劉曉爽的也都是兩年前的情況,而兩天前我得到了最新消息,趙克金和張浩由于收受賄賂分別在一年前和三個月前被雙規了;牛金亮經營地溝油被判了三年刑,半年前進去的;而劉曉爽則在套取了銀行兩千萬元貸款后,攜妻帶子人間蒸發了,現在已成了公安部門網上通緝的逃犯,估計判刑入獄是遲早的事。”
“什么?唉——”文新書聞言,足足有一分鐘回不過神來,半天才長長地出了口氣道,“可惜呀!”
放下電話,文新書心中的那塊石頭一下子落到了地上,呼吸也一下通暢了,郁悶一掃而光,一股難以遏制的興奮不知不覺涌上了心頭……
妻子回來時,文新書正吹著輕松歡快的口哨在廚房里洗碗,看來,飯早已經被他報銷了。
其實,文新書哪里知道,陳兵打來的那個電話,是用心良苦的妻子聯系并拜托陳兵給他打的。文新書血壓高,心臟不好,半年前剛放了心臟支架,生不得悶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