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趙,沒有牽過一次手,沒有接過一次吻,沒有說過一次我愛你,卻先度了蜜月,然后成了夫妻。

遇到老趙的時候,我已經胖得不成樣子,這也直接導致了我和前男友的分手。那時我和老趙還不熟,他說自己也胖,但胖人有胖人的好處,為人處世自有一種超然心態。

其實,遇到他就是緣分。在網絡社區里的一個論壇,只有悠閑的人才會來,大家一起約了去爬山、打羽毛球,AA制,各不相欠。當然,也有約了一起駕車旅行的。老趙說,他和別人一起去了很多地方,自己開車想停在哪兒就停在哪兒,特爽。我來了一句:“要是車壞了怎么辦?”老趙說:“你這個人怎么杠頭呢?”我說:“我是個悲觀主義者,所以總把事情往壞的地方想。”

那天,老趙給我發了一個帖子。他說:“胖妞,‘五一’組織個活動——野外減肥生存試驗。十幾個人到深圳郊外南澳的一個孤島上,7天,每天只給二兩米,剩下的自己解決,比如可以摘摘野菜釣釣魚什么的,也可以捉到螃蟹煮了吃。”

老趙說:“我想去,你去嗎?”

“當然。”我說,這種好事怎么能落下我,何況費用不多。

于是,我和老趙見面了。見了面才知道,老趙并不老,年輕面嫩,白白胖胖,除有些齙牙,長得還算可以。

我是打車去的。他看到我,掃了兩眼說:“不怎么胖啊,瞎折騰什么?”一句話差點把我溫暖哭了。

我喜歡挑戰,可坐上那賊船后我有點害怕。再有,一天二兩米,太慘了吧?老趙卻戴上了耳機聽林憶蓮的歌:“男人久不見蓮花,開始覺得牡丹美。”我既不是蓮花又不是牡丹,我是一棵被人拋棄了又死不了的樹。

到了島上,船就走了,15個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半天,忽然都哈哈大笑了。老趙說:“別傻愣著,先搭帳篷吧。天有些陰,說不好晚上就會有雨。”有人拿出麻將和撲克想打,被老趙有力地制止了。一伙人搭了帳篷各自散去,有的去看海,有的去沙灘上撿貝殼,還有的去小山上看風景。當然,也有迫不及待支開麻將桌的。我和老趙對了對眼色,找了個地方聊天。

老趙說:“你比我想象中要好看1%。”我很不滿意這個數字,白他一眼。

沒有生疏的感覺,也沒有碰出愛戀的火花,我們的共同目標就是減掉身上多余的肉,并考慮如何百折不撓地把這一周時間混過去。據說,主辦方已經搞過一次這樣的活動,讓你一周之內準能減掉10斤肉。

開始的新鮮勁兒過去之后,我們開始饑腸轆轆。想一想,一天二兩米啊,還不夠塞牙縫的。半夜果然下起了雨,有人像狼一樣叫著,真是又冷又餓啊。老趙喊著:“同志們,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要鎮定!”這幾句話頗有大將風度,讓我一下子崇拜起他來了,也是,一個網站的總監,這點風度還是應該有的。

第二天,有人打電話說要回去,再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于是,船來接人,臨走時人家問,還有走的嗎?又有一個意志薄弱的上去了。老趙說:“老黃,你不至于當叛徒吧?”我特別不滿意這個稱號,我又不老,為什么叫我老黃?老趙的網名就叫老趙,這實在怨不得我。

我們開始了原始生活,一有時間就去海灘上捉小螃蟹,然后找個地方點火烤著吃。有一次,我們居然捉到一條大魚,放在水里煮了煮就吃了。用老趙的話說,真天然!

第五天的時候,島上還剩下3個人。那是一個意志堅強的男人,他說要是再減不了肥老婆就不要他了,但半夜他發燒,老趙只好給主辦方打電話,把他接走了。結果第六天,就剩下我和老趙了。

老趙開玩笑:“假如世界上就剩下咱倆怎么辦?”

我冷靜地說:“你別指望著這幾天我愛上你,或者想用什么方法達到什么目的。”

老趙說:“我達到什么目的啊,我走路都晃了,還能怎么著,我只是說假如。”

“沒有這種假如。”我冷靜地告訴他。

天空很藍,肚子很餓,孤男寡女,想的都是吃。我說:“假如真有一天我得把你吃了,先吃哪里呢?”老趙哈哈大笑,他說:“你得改變自己的生活狀態,不要為生活而生活,要為快樂而生活。比如你自認為是白領,每天穿著精致的衣服、化極好的妝去工作,其實你完全可以穿得樸素一些,把錢省下來買輛車自駕出游。如果你愛上旅游,去到很多地方感受很多人,你會覺得自己好像活了幾輩子!”

我就這樣被老趙教育著。到第七天船來接我們的時候,我說:“怎么這么快啊,我還沒住夠呢。”老趙解釋說:“那只有一種可能,你愛上我了。”

我目瞪口呆,“你?算了吧,你以為你是梁朝偉?”

我和老趙成了極不錯的哥們兒倒是真的,我們一起辦了羽毛球和乒乓球俱樂部的卡,有時間就打打球喝喝茶。老趙說:“你完全可以在家做soho,何必朝九晚五?”

我想想也是,在哪里做設計都一樣。于是,我辭職在家,整天睡到日上三竿。偶爾老趙來,我們就一起包餃子。老趙手藝不錯,給我做過一次糖醋鴨,口感很好。

偶爾也會問問他的終身大事,他總說被美女們包圍著。這句話大概有吹的成分,但也有60%是真的。IT業的先鋒,加上房子車子和一張還算看得過去的臉,足以吸引那些女孩子了。但我對老趙的感覺就是他聰明,什么事跟他一說,三下兩下就四兩撥千斤了,讓人嘆服。

不知不覺,老趙影響了我的生活,我不再那么熱衷于往臉上涂脂抹粉,而是注重了環保,穿棉布的衣服。我也不去酒吧買醉了,而是認真地讀一些書。日子越來越散淡,終于在生日那天,我給自己買了一輛車,我準備上路了。

老趙說:“咱一塊兒行嗎,我怕你車壞在路上,人又有幾分姿色,讓壞人惦記。”

我和老趙已經做了兩年的朋友,在一起如兄弟手足。有一次,在街上遇到他和一個高大美女并肩走,我心里酸溜溜的。我沒說什么,怕他得意。我們不過是兩道美麗的風景,彼此有自己的天空,真要在一塊兒,能快樂嗎?

不過,我們還是一起駕車去了西藏。在公路上飛奔時他說:“老黃,你手藝不高,膽子不小,這可不行,要慢慢來。”我不聽,結果車子撞上了一根電線桿。老趙瞪著我,四處檢查,“你沒有傷著哪兒吧?”他手心里全是汗。我偷偷地看了他兩眼,他認真的樣子讓我心動。

車,自然是他修好的,他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啊。到了西藏,我一下子就呆了,忽然想起一句歌詞:我輕輕一想就碰到天空。

眼淚落下來時,老趙說:“人看到自然的美景都會情不自禁,只有抵達人靈魂的東西才讓人最難忘。”

我看著老趙,知道這不是那個嘻嘻哈哈的老趙了。他一路上都在寫日記,然后把文章發給編輯們。他文筆極好,有些文章看得我都想掉眼淚。這么細心而真情的男人,什么樣的女孩子可以配得上他?

十幾天中,照了很多片子,有很多我們的合影——老趙把手搭在我的腰上,我亦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回來后我卻發現,報紙和網站上全是我和他的合影,下面還有注解,我與黃小荷的蜜月之旅。

蜜月之旅?我盯住正在喝湯的老趙,“那是我煲的雞湯。誰和你度蜜月?”

老趙頭也沒抬,“對了,忘告訴你了,臨走前我跟別人都說了,說咱去度蜜月了。”

“先斬后奏,生米煮成熟飯?”

我和老趙,沒有牽過一次手,沒有接過一次吻,沒有說過一次我愛你,卻先度了蜜月,然后成了夫妻。這世界上的事情有很多是不能解釋的,我想,既然他這么說了,就這么著吧。我覺得,嫁了老趙,就是嫁給了一種生活,而這樣的生活,最接近生活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