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姐住在一個小院子里,她的小屋緊挨著院門,不到九平方米的空間,地表的空間不夠,就朝上層發展,像火車臥鋪一樣從下往上搭了三層床鋪,麻省雖小但五臟俱全,小家具把屋子塞得滿滿的,院子里還有一間屬于他們的洗澡房,小解也在這里解決,大解就要到巷口的公廁去,堅姐一家人就生活在這個小空間里。堅姐家是個單親家庭,她很早就跟老公離了婚,帶著三個孩子生活。那一次是因為鄰居晚上推三輪板車進院門,板車撞到了堅姐的房門,堅姐來找我評理,我就認識了堅姐。她跟鄰居的關系不好,經常來投訴鄰居門的所謂惡行,比如在她家洗澡房門口小便,又比如晚上回來開院門聲音太響吵著她休息之類的問題,很讓我心煩,不過這么小的空間里生活,平時有些磕磕撞撞的事情我也可以理解。堅姐的三個孩子都已經不讀書了,老大和老二是兒子,老大有生天性心臟病,最小的是個女兒。堅姐沒有固定的工作,靠擺小攤打零工掙錢,據堅姐說她的三個孩子都沒讀過多少書,自立能力都很強,小小年紀就已經不用她操心了,可他們具體做些堅姐她從沒跟我說過,直到發生了那件事情。
有一天早上,我接到巷子里的街坊報警,說堅姐家出了事情,于是就趕了過去。來到小院門前,看見小院門旁的墻上被人用噴漆寫了兩個大紅字還債,旁邊還噴了一行小紅字否則全家X,堅姐的小屋房門洞開,里面被翻得亂七八糟,房門上也被刀劃出了還債!。兩個字和一個感嘆號,看來他們想加重語氣。堅姐不知所蹤,不知道堅姐是不是已經出事了,打她的手機也處在關機狀態,我心里很著急。這時從門口進來了一對年青男女,女的長得很漂亮,男的也很清秀,男的摟著女的腰,有說有笑的應該是一對戀人,鄰居說這就是堅姐的二兒子,那個女的是他的女朋友,一大清早的應該是剛從外面玩完回來。他們應該還沉浸在昨晚的美好時光里,沒有注意到我跟鄰居,等到了家門口才回過魂,美女轉過頭的問二兒子:哇,搞什么???二兒子發出了唉的一聲感嘆,說:看來是不能在這里休息了,我們拿點東西去你那里吧。美女壞笑了一下,應了一句:好吧,今天只能到我那里去了。于是兩個人著手在廢墟里找東西,還找得挺開心的,而我和鄰居都變成了空氣!我心想:靠!這都有,好像是我家被搶了。我上前去問二兒子:你是堅姐的兒子吧,她現在在哪?你能找到她嘛?二兒子看都沒看我一眼,自言自語道:電腦也被搬走了,還好我的衣服都在。說完才抬起頭,不耐煩的跟我講:阿SIR,我怎么知道我媽在哪,都是我大哥搞的事情,你去找他們吧,聽說大哥欠了別人的錢。又說:你看,搞得我都沒地方睡覺了。我說:那麻煩你跟我到所里報個案吧,呆會我們一起去找你媽。他對著美女拱了一下下巴,意思是他要請示一下美女,美女一臉的不樂意,把想說的都寫在臉上了。二兒子跟我講:你看,沒辦法嘍,你再等一下吧,說不定我媽一會就會出現了。說完跟著美女出門去了。旁邊的鄰居跟我嘮叨了幾句,說他二兒子是在網吧打工的,只有吃飯的時候才見人,現在做東西給她吃的人不在了,估計他這段時間就不會回來了。鄰居剛說完,從門口進來了一個姑娘,她留著我叫不出名字的時髦發型,像是一把倒過來的拖把,長像不錯,就是眼圈涂得太黑,炭燒過了頭,小吊帶配超短裙外加一雙厚底鞋,一身成熟性感的打份,不過怎么濃妝艷抹也掩飾不了那幾分稚氣。她進門就問我:你是警察還是城管啊。我穿著警服,心想:廢話,難道我是城管?!我說:是的,我是這里的民警。她說:那就好了,我去叫我媽媽過來了。堅姐在親戚家呆了一個晚上,等堅姐和女兒把東西收拾好,她就把整個事情跟我講了一遍。
堅姐的大兒子,就是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兒子,心臟雖然不好,但膽子卻很大。因為家里窮,堅姐沒空照顧幾個孩子,他很小就出來混了,沒心讀書,卻有心結交一些狐朋狗友。近幾年他手頭上的錢突然多了起來,后來堅姐才知道,他在夜總會做DJ,專門聯系人為包廂里的客人提供K粉,有時也在外面放放高利貸。堅姐覺得兒子大了,她也管不了了,再說這也是生財的門道,除了這些事情兒子也干不了其他的,一直采取默許態度。俗話說:走多夜路必碰鬼,一次兒子因為手頭拮據,借了平時幾個跟他一起收高利貸朋友的錢,說好不是高利貸的,結果還是變成了高利貸,還不起只好跑路了,現在連堅姐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子債母還,一伙人隔三差五的上門討債,堅姐當然沒有錢還,聯系兒子總說在外面找錢還債,幾個月過去了人還是沒有回來,最后連手機都打不通了。堅姐拖不下去了只好躲,早出晚歸不敢回家。我們在一邊聽,堅姐的女兒卻在一邊煲著電話粥,一輪電話過后,女兒起身說約了朋友,沒時間聽我們在這里扯淡了,說完就往外走。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我還以為堅姐會因為女兒的這種態度而生氣,沒想到堅姐客客氣氣的對女兒說:呆會就做飯,早點回來吃!女兒回了一句:有朋友請了,你自己吃吧,不用等我了。然后又沖我笑著說了一句:帥哥,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找我大哥吧,改天再見,拜拜。她算是個美女了,笑的也很甜,但我的心真是瀑布寒。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情,老媽整天被人家威脅,這兩個孩子卻這么淡定從容,真是麻木到了極點,也許是應了那句俗話:有娘生沒爹教。
后來,這些上門討債的人都給我們辦了,也是一些二十歲左右的小年輕,跟堅姐的孩子們一樣,他們搬走的東西也都還了回來,堅姐大兒子的債自然也就不存在了。我去回訪堅姐的那天,天下著雨,噴在墻上的字已經被堅姐涂去了,但用刀刻在堅姐屋門上的還債!卻擦不掉,被雨水沖刷后顯得更加明顯。堅姐正在和女兒吃飯,飯菜很豐盛,看不出是一個低保戶吃的。我又看看堅姐的女兒,又換了一種打份,不過還是那么時髦那么耀眼,邊吃邊擺弄著手上的手機。我問堅姐:你的兒子回來了嘛?堅姐說:聽說在廣東那邊打工了,但具體在哪里不知道,哎!只要他沒事就好。堅姐叫我一起跟他們吃飯,但我舍不得,看來堅姐目前是不會有閑錢去換一扇門了,我還能繼續欣賞的到那兩個刻得歪歪扭扭的字,還債!
看來子女是來討債的這一說還真在堅姐身上得到了印證!天下間又有多少個像堅姐這樣的母親呢?難道子女生下來就是為了討債的嘛?還是另外有原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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