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甜從浴室出來,換上了她今天新買的睡裙,純白色的,泡泡袖,衣領處有一根小指寬的絲帶,可以調整領口的大小,裙擺長而垂,是她早就想要歐式宮廷氣質。
她站在臥室門邊的衣裝鏡跟前,緩緩將領口的絲帶放松,又拉了拉兩肩袖子的距離,臉上露出了甜甜的微笑。隨后兩手又自然地將大腿兩邊的裙擺提起,轉了兩圈,看著鏡子里那個歐洲公主般美麗高貴的自己,她想,明天一定可以。
她正美美的欣賞鏡子中的自己時,放在床頭的手機響了。是她很好的女朋友徐珊珊打過來的,說周末不能陪她一起去見許褚了。許褚是徐珊珊給藍甜介紹的男朋友,本來答應陪藍甜一起去見面的,突然又說去不了了,這讓藍甜有點失落。更加讓藍甜心塞的是,徐珊珊讓藍甜主動給許褚打個電話,再約一下見面時間。
藍甜緊緊把手機攥在手里,在臥室里來回走了好幾圈。她一會兒停在鏡子面前看看鏡子里的自己,一會兒又對著手機不知所措。即使,她看著鏡子時,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美的姑娘,卻還是始終撥不出去那通電話。
她想起了一年前,她和前任分手時候的場景。那晚,她在電話里對在另一個城市的他說在我們很困窘的時候,我最慶幸的是我還擁有你電話那端的回答卻是不,你不配擁有我。不配?什么不配呢?藍甜的前男友覺得藍甜學歷不好,工作不好。特別是在他畢業以后進了當地的事業單位接觸了很多高官貴人以后,就越發的覺得當時做著培訓老師的藍甜一點都不夠閃亮,不能給他長面子,堅決分了手,毫不惋惜三年朝夕相處的情意。藍甜當時竟還和那個男人糾纏了大半年之久,直到看見那滿口自以為是男人和一個小太妹的合照。藍甜可以接受那男人說自己不好,至少自己可以通過努力去變得更優秀一些,但他絕對不能容忍變心。后來想起來,藍甜才恍然覺得,哪有什么優不優秀,不過是一個男人變了心,還要維護自己對感情的忠貞。但是自那以后,藍甜的心里多多少少就有了些陰影。在后來的幾次與異性的交往中,藍甜甚至都不敢總是讓對讓為自己買單,也不敢主動給對方打電話,電話里傳來久未被接聽的鈴聲都會讓她心跳加速,喘不上氣。
這一次徐珊珊給藍甜介紹的這個叫許褚的男人雖比藍甜大了幾歲,卻絕對是個成功人士。聽徐珊珊說他是心理學博士,在市區最豪華的寫字樓里開了自己的心里咨詢室,還經常做客當地的一些心理欄目,行內小有名氣。藍甜雖不是心理學出身,卻一直對心理學青睞有加,幾個月前還省吃儉用,花了幾千塊錢報了一個心里咨詢師培訓班學習,現在遇到一個領域的巔峰人物,自是又崇拜,又想接近!
可,能接近嗎?有希望嗎?配他嗎?一系列的問號,讓藍甜滿腦子都長起了包來。她的腦海里總是浮現和前男友分手時的一幕幕,她怕自己再一次被看輕,被輕視,被嫌棄。雖然,在她知道周末要和這位心理師見面以后,私底下對自己做了很多心理暗示和鼓勵,還買了新的衣服,做了新的發型,去了美容院她以為這些準備可以了,至少外表上已經很美了。但現在,徐珊珊一句不能陪同了,又讓她亂了分寸,害怕了起來。
時間在藍甜的糾結猶豫中,過去了很久,一下子就快十二點了。藍甜拉上窗簾,關了燈。她想,也許黑暗和安靜能給她一些勇氣。她躺在床上,手機握在手里,輾轉反側,幾乎隔幾秒鐘就刷亮手機屏幕,撥不出去電話,也睡不著。
這時,手機突然響了。嚇的藍甜差點把手機抖掉了地上,還好她動作快,接到了。是個陌生的號碼。
喂,藍小姐嗎?我是姍姍的朋友
姍姍?這一夜的緊張不安折磨得藍甜差點反應不過來,對方所說的姍姍就是徐姍姍。
藍甜已經確定對方就是周末要約見面的心理師許褚,終于松了口氣,心想總算是不用自己打電話過去了。
是,我是!藍甜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回答道。
那通電話打了很久,從十二點到深夜兩點多,藍甜的手機都提示了兩次請連接充電器以后,他們才不舍的說了再見。他們聊得很投機,也很契合。聊工作,聊心理學,聊跑步,聊攝影,聊文學似乎這個男人是另一個藍甜一樣,一切都能與她和上拍。藍甜幾乎都覺得自己之前所有的擔憂都是多余的,如此一個有素養和謙遜的人,怎么會世俗的去用學歷,工作來判斷一個人的好壞優秀與否呢?況且藍甜已經不是那時的藍甜了,自從前男友以那樣的理由和她分手后,她心里一橫,辭掉了工作,把自己關在房子里啃了幾個月書本,考上了前男友母校那一年的漢語言文學研究生。由于失戀以后,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失意,加上藍甜一直喜歡寫寫東西,于是在那一個個無人陪伴的夜里,藍甜開始嘗試了寫文章,寫小說。在當地的一些報紙,雜志上發表一些,不想深受讀者喜愛,現在已經是某雜志社簽約的專欄作者了。雖然和這位心理學博士的成功比起來,藍甜的成績有些小巫見大巫,但也不算是麻雀想吃青蛙肉吧。
掛了電話之后,藍甜回想著電話里許褚溫暖成熟的聲音,和那些他們聊起的話題,甜蜜的睡去了。
周六,是藍甜和許褚相約見面的時間。但許褚臨時在周六有點急事要處理,所以讓藍甜直接去他工作的地方等一下。藍甜給自己化了點淡妝,穿上了新買的衣服,噴了點香水,滿懷期待的出門了。
藍甜來到許褚寫字樓下的時候,已經是正午了。一下車,她就習慣性的抬起頭,去仰視這能遮住一大片太陽光的高大建筑物。許褚的辦公室在三十四層,她在大廳安保的指引下,找到了電梯。
電梯還停在十七樓,藍甜在那等了一會兒。當電梯門打開時,從里面走出來一位西裝革履筆挺的男人,一看就是位很有學識的紳士,藍甜的眼神頓時變得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花癡極了。可為什么當那位紳士經過藍甜身邊時,藍甜卻聞到一股難聞的味道?藍甜說不上來具體是什么怪味,但那味道卻濃烈得讓藍甜不自覺的捂住了鼻子。藍甜來不及去思考,為什么楚楚衣冠的紳士會在這樣的高端大氣的寫字樓里散發出難聞的味道,眼看電梯門就要關上了,她只能趕緊上前一步,進了電梯。當她轉過身面對電梯門時,電梯門又開始合上,還等在外面的人愣愣地站著,一動不動,沒有想要進去的意思。藍甜心里奇怪的很,怎么這些人都不上電梯呢,不上又何必等在這里呢?樓層數不停地在上升,到三十四層還真得費點時間,藍甜一個人在電梯里,不禁打了個寒顫,她竟然有點害怕起來!真沒用,又不是第一次一個人乘電梯,怕什么?每當藍甜害怕的時候,她就會和心里的另一個自己對話,來緩解情緒。而這時,藍甜才想起來進來這么久,還沒有按電梯上到第幾層呢,她趕緊伸手要去按。天哪!這電梯怎么沒有三十四層。她以為自己看花眼了,揉了揉眼睛再看,還是沒有三十四啊!藍甜回想起,從她上電梯那一刻開始的一幕幕越來越覺得詭異,不正常。她更害怕起來,按響了電梯內的警報鈴。鈴聲響了幾下,沒有人回應。電梯繼續上升著,藍甜又看了一眼,數字牌。哎呀,自己傻了嗎?沒有三十四層,有三十三層啊,在第三十三層下去,爬一層樓梯也不是不可啊。這樣的高樓,這樣規模辦公中心,難免有好幾個電梯,而自己可能剛好乘了沒有三十四層的電梯,怎么就害怕了呢,真是自己嚇自己。藍甜又在心里自我安慰的想到。然而就在她覺得她想通了這一切的時候,電梯突然哐當一聲,停下了。
媽的!藍甜實在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這一次她是氣的,一腳踢在電梯壁上,罵了句臟話。她本來是滿懷欣喜來相親的,漂亮的衣服,漂亮的心情,結果卻怎么怎么都不順利呢?搭錯電梯就算了,現在電梯還壞了。她開始瘋狂地按報警鈴,但都沒有人應聲。十幾分鐘過去了,藍甜變得又氣又怕起來。這么大,這么高端的一棟樓怎么管理這么差呢?這電梯萬一一直停著怎么辦?種種意外的情形在藍甜的腦子里出現,她想她不會就困在這出不去了,最后悶死吧。這一次她不按警報鈴了,手腳不停地拍打,踢電梯門。拍得手痛了,她又用她的包包砸。還沒有砸了幾下,電梯門突然開了,藍甜一個踉蹌就出去了。
藍甜一出去,電梯門就關上了,她回頭看了一眼,又轉過來準備朝樓道走去。剛走了兩步,藍甜猛的又回頭,看了一眼電梯口,紅色的兩個數字醒目的停留在34。藍甜頓時心里一抽,難道是自己在電梯里看錯了?她繼續向前走著,走著,怎么越來越感覺不對呢?這樓道里安靜得像是深夜,她沒有看見一個工作人員,而且整個樓道彌漫著一股發霉的味道。藍甜四處張望了一下,看到了許褚心理咨詢室的牌子,歪七扭八的掛著,灰塵已經將字跡遮蓋的看不太清楚,幾縷蜘蛛網凌亂地分布著。天哪!這是怎么回事藍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幾步并到許褚心里咨詢室門口。推開那扇門,屋里一片破敗狼藉,墻上弗洛伊德的的畫像還剩一只角和墻壁粘著,高處的一個鐘擺已經不再擺動。藍甜又向屋內走了幾步,透過一個小窗戶,看到一個布置很溫馨的房間,藍甜學過心理學,她知道,這是一個心理診斷室,所有的一切心理治療活動都在這間房子里進行,只是這溫馨的房間也已經是被灰塵蜘蛛網給布滿了。
藍甜已經完全蒙了。這是是怎么回事,怎么市中心最豪華的寫字樓里的心里咨詢室,會是這樣?這分明是已經很久沒有人用的辦公室了。想到里,藍甜的心咯噔一下,是誰在騙我?
藍甜很氣憤,她突然覺得這一切都是個騙局。這個所謂的心理師騙自己,逗自己玩兒就算了,怎么徐珊珊也能干這么荒唐無趣的事呢?藍甜氣得在包里胡亂的翻手機,非要把徐珊珊給罵一頓不可。
她一邊撥著電話,一邊又在屋里四處張望查看。突然她看到了一張辦公桌上的一個木質相框里的照片,照片里是一個身穿博士服,手拿著一個獎杯的男子。藍甜不由的全身寒栗了起來。她走得更近一些,桌上還有一份已經泛黃模糊的報紙,藍甜一下就被那報紙吸引住了,因為報紙的左上角是一張和相框里一模一樣的照片。
藍甜伸手拂去了報紙上的灰:31歲資深心理咨詢師許褚于昨夜凌晨一點墜樓身亡,初步認為是自殺那張圖片旁邊的文字如是寫著。
頓時,藍甜的腦袋里幾乎同時閃現出了三個畫面:昨夜,手機響起時是凌晨十二點點,因為她一直在不停的看手機,她很確定那個電話的時間;一進門,佛洛依德畫像上方的鐘擺,時間剛好停在十二點鐘的時刻;而報紙上心理師許褚去世的時間是2014年3月4日。
這一切讓藍甜瞬間崩潰,啊一聲大叫,沖出了屋子,手機在慌亂中掉在了地上,屏幕上是正在與徐珊珊通話中,喂,喂?甜甜?甜甜?你怎么了喂
藍甜沖出屋子,由于太過精神緊張,身體也有些不停使喚,一個跟頭摔在了地上,她嘗試了幾次都無力再站起來。接著她隱約聽見了腳步聲,一點一點靠近,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急促
藍甜緊張害怕得全身都已被冷汗浸透,額頭更是豆大的汗珠一粒挨著一粒,她最后一次有氣無力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個黑衣的影子,還有還有濃烈的,她剛要進電梯時,從那個西裝革履筆挺的紳士身上聞到的味道
這是在哪里?藍甜試著要從床上坐起來,卻有點吃力。再看清一點房間的布置擺設,三張單人床并排排列,純白色的床單被褥,床的正上方是吊鉤
這這難道是醫院?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時,藍甜聞到一股百合花的香氣撲鼻而來,接著一位西裝革履筆挺的紳士,捧著一大束新鮮的,還帶著水珠的花束,推門而入,朝藍甜走了過來。他把花放在藍甜的床頭邊,坐下來,輕聲問道你醒啦!感覺好一些額嗎?
這聲音是如此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聽過。藍甜使勁回憶,回憶。噢,原來是他!
我叫許褚,剛從劍橋大學修完心理學博士回國,想自己開個咨詢室,朋友介紹說這邊間廢棄的辦公室還沒有承租,剛好也是個咨詢室,更巧的是它之前的負責人也叫許褚,所以我就決定要這了哦,對了,就是你朋友姍姍介紹給我的。我和她聯系很久了,但最近才正式著手這件事。每天找找相關部門辦理手續證件,還要準備設計裝修,忙到好晚。那天本來要打電話給你,珊珊說她已經讓你打給我了,但是我等了很久,快到十二點也沒有接到你電話,所以就給你打過去了,沒想到你還沒睡,我們倆還聊得挺開心。今天一早過去,是有個合同要簽的,誰知在復查房屋狀況的時候,打翻了一瓶以前遺留下來的不知道什么液體,剛好撒在我的褲腿上,實在難聞,匆匆簽完合同之后,我便打算下樓去換條褲子。真不好意思,我從你身邊經過竟然沒有認出你。若不是珊珊打電話說你早就已經過來找我,我可能真的就離開了,到時候你沒有見到我,估計會把我當成騙子了吧說著,他自己笑了起來。于是我立刻又上了樓。剛下電梯就看到你摔倒在地上了。醫生說你有些精神緊張過度你
哦,因為我是第一次相親,所以想到就要快見面,緊張得要命,哈哈見笑了說完,藍甜勉強的笑了一下。她想,比起以為自己遇到了靈異事件,而嚇到屁滾尿流這件事,承認自己對異性緊張要好的多吧。
說著,兩人對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