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向往已久的假期,她一天都沒有多耽擱,一個人興沖沖地踏上奔赴麗江的旅程。
麗江的山水在她心中生根發芽已久,像生了一場相思病,不去看一看,這病就很難治愈。
誰知道去的第一天夜里,水土不服,身上長滿紅色的小點點,奇癢無比,而且腹中絞痛,一趟趟地跑洗手間。只一宿,她便如花朵一般褪去了顏色,臉色蠟黃,頭發散亂,目光空洞地盯著天花板發呆。
她拿起手機,給遠在北京的朋友打電話,有氣無力地說:“我快死了,在麗江的小旅館里……”
朋友說:“別死啊,我可舍不得,讓我的哥們去救你,他正好出差在麗江,告訴我你住在哪里?”
她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告訴她地址,丟掉電話,眼睛便不由自主地閉上了。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敲門,一個小姑娘領著一個男人進來,她閉著眼睛,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在身邊走動,一只大手覆下來,蓋在她的額頭上,低低的聲音說:“有些發燒呢!”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
他把燒得迷迷糊糊的她托在臂彎里,抱到附近的醫院。醫生給開了藥,輸了液。朝也想,晚也想,做夢都想來,想不到來的第一天就被折騰成這樣。
他也笑了,說:“住久了就好了,習慣了這里的山水空氣,只怕你都舍不得走呢!”
眼前這個男人,有三十多歲了吧?濃密的頭發,微黑的膚色,明亮的眼睛,棉布襯衫,牛仔褲。他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把臉轉向窗外。她笑:“我好了很多,能照顧自己,你回去補覺吧!”
他搖搖頭:“沒事,我頂得住,我答應了朋友要照顧你,朋友說,如果你少了一根汗毛,她要找我算賬呢!”
兩個人忍俊不禁,都樂了。
這個男人外形上看很粗獷,其實內心很纖細,每天早晨繞路去她住的小旅館,給她帶去麗江的小吃。她病好了一些后,他帶她去逛束河、聊天、喝茶、曬太陽。她瞇著眼睛,看著白花花的陽光,只覺得歲月安穩靜好,悠閑靜謐,遠離塵世的紛爭,一輩子都這樣過,該多好!她心中忽然生出柔軟和渴望,一輩子這個詞,真的很美好,令人向往。
在麗江待了十天,他說她身體虛弱,建議不去玉龍雪山,即使這樣,原本一個星期的行程,因為生病,延遲到十天。
在機場分手的時候,她對這個男人生出強烈的依賴和不舍。他說:“分開了,就忘了吧。”她哭了,頭搖得像撥浪鼓:“不會,我不會,一輩子都不會。”他說:“你應該這樣想,如果不是我,換一個人知道你有困難,也會幫你的!”
她并不理會他說什么,自顧自地提議:“分手了,不知何時再相見,擁抱一下吧!”
他沒有拒絕。
她雙手輕輕地攬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一低頭,狠狠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他疼得低叫一聲:“你干嗎?”她笑:“讓你記住我,這是愛情的封印。”
他傻了,期期艾艾地說:“可是我結婚了,有老婆孩子。”她說:“我不管,誰讓我遇到你?這是天意!”
回到城中,又開始了朝九晚五的生活,她也不能例外,但她知道,不一樣了,一切都不一樣了,心中有一種叫“思念”的東西在生長。
約了他幾次,都被他拒絕了,她在心中暗罵:“這個膽小鬼,我又不是洪水猛獸,有那么可怕嗎?”
她跑去找朋友,說是要答謝上次的救命之恩,請他們吃飯,想不到他答應了。
她高興壞了,把柜子里的衣服都拿出來,一一地比量過,最后選定了一套白色的時裝,因為他說過,她穿白色,顯得飄逸出塵。
可惜那晚他并沒有來。打電話過來,說他兒子生病了,帶他去看醫生。剩下她和朋友相對而坐,朋友并不知道其中的內情,所以很坦然地享受美食,她卻茶飯無心,食之不知其味,最后死纏硬磨,說是要去看看他的兒子,跟朋友要來他的地址。
她買了很多東西,水果、紅酒、玩具熊,捏著從朋友那里要來的地址,開車一直找到一個小胡同里。
從來沒有過的震驚。
原來他的生活很窘迫,妻子是一個溫柔賢淑的女人,說不上漂亮,但很能干。看到他的兒子,她就傻了,那個在他嘴里調皮可愛,一說起來就滿臉幸福的孩子,居然令她想起一部老片子里的“小蘿卜頭”,腦袋大,脖子細,瘦弱,伶仃,營養不良。
他看到她時,也怔住了,手里拎著一棵大白菜,“撲通”一聲掉到地上,他的妻子朝她笑笑,借故走開了。唯有孩子,抱著她買的玩具熊愛不釋手。
不知道該怎樣開始,也不知道該怎樣結束,進退皆不是,一向不管不顧的她,第一次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他沖她笑笑,坦然地說:“軟骨癥,從小就這樣,他需要我,可能這一生,我們都不會分開,這是我的責任。”
不知道是怎樣離開的,腳步起起落落,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會來找他了,愛著的時候,都有一顆悲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