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北的武威城古時稱涼州,可當我去的時候才發現,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一點都不涼。特別是冬天,我站崗的地方能凍死人。說起來,我從沒跟人談起,人家參軍都輝煌得不行,回家探親時可以吹幾天的牛皮,什么部隊如何如何地好,我從不敢吭聲。
我在部隊整整呆了七年,拿了七年槍,站了七年崗。我記得入伍那年是從寶雞坐上了悶罐車,晃蕩了整整一星期,到了武威,才吃上了一頓帶腥的伙食。吃完飯開始分配,按正常我應該分到飼養連去喂豬,可帶兵養豬的麻子連長看了我一眼竟然罵娘了。
“咋回事,到我領人了,怎么人長得還沒豬崽子重,個子也沒有豬崽子它娘高?”
就這樣,他的吼聲讓我離開了豬的懷抱改去站崗了,有句話叫躲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我就是躲開了養豬,卻硬是在那涼風嗖嗖的地方站了七年的崗。這一站讓我從十五歲站到二十二歲,用老兵油子的一句話,把一個活人站得都快成死樹了。我曾經寫信給我的朋友。“哥們,你想一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晚上當你睡得正香時,把你叫起來到外面站一個半小時,等風把你吹清醒了,也該回來了,然后你還睡得著嗎?”
剛去的時候,我的班長對我說,站崗是軍人的必修課,站要有站的樣子,頭要正,腰要直。后來我發現這小子會說,他站崗的時候,只要排長沒查崗,他都會偷著睡一會。而我卻嚴格照他說得去做,一絲不茍,天天一樣。直到今天,這習慣都改不了,在家不敢拖地,一拿拖把就犯病,以為又要站崗了。睡到半夜一定要醒來,由于沒崗站了,只好改成上廁所了。別人上廁所直接進去就完了,我還一定要找個拖把。真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習慣一旦養成,還真他娘的一下子改不了。我沒有專門考證,估計我的頭發比別人的掉得快,會不會也是站崗時那涼州的半夜涼風給吹的吧。
站了幾年崗,也沒搞清楚墻里面到底守衛的是啥東西,每天看著都神秘得不行。由于怕犯紀律,一直到離開,我也沒有賊膽翻墻進去看一看,后悔的要死。
在我入黨宣誓的那一天,連指導員才告訴我,你站崗是神圣的,你每站一天,我們的祖國就安全一天,我們的人民就安全一天。等你老了你就會覺得你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非常自豪的,是特別光榮的。就像保爾。柯察金說得那樣“一個人的生命應當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不會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碌碌無為而羞愧……”
聽著指導員的講話,我激動地熱淚盈眶,當他讓我表態時,我大聲地回答:“指導員,每天站崗是很平凡,有時枯燥無味,但作為軍人,服從就是幸福,命令就是責任,為了祖國的利益,別說站崗七年,就是你讓我站一輩子,我毫無怨言。”指導員激動了,流著眼淚伸出了大拇指,他看著我哽咽了半天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句話。“小伙子有種,你站崗,我放心。”
第七年的年尾,我被評委優秀士兵,因為連里站崗的時間最長,我還因此立了三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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