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頭看他，我愛得身心俱疲

■傾訴者：傷感（化名 女 24歲）

■時(shí)間：2007年10月10日14：30－16：10

■地點(diǎn)：廈門日報(bào)報(bào)業(yè)大廈17樓

她和他，好像兩個世界的人，卻相愛4年。4年里，她走不進(jìn)他的思想。她仰頭看他，心里的不快樂和委屈不斷加深。他們分手又復(fù)合。她說，明知道，分手是最好選擇，但又控制不了自己，仍然想念他。

他低聲說：你是上天賜給我的。他的語調(diào)充滿柔情

中專畢業(yè)后，我跟同學(xué)一起來到廈門，我在一家音像店找到一份賣碟片的工作。2003年9月底，他來店里買趙傳的碟，剛好沒有，我便讓他留下電話號碼，說有貨時(shí)通知他。他第二次來店里時(shí)，我恰巧沒上班。他買了碟，向同事索要我的電話號碼，同事不給他。

然后，他經(jīng)常來店里。他每次來，如果我當(dāng)班，他必和我聊幾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專門來找我的，每次在店里看到他，我都很高興。一來二去，我們熟悉起來。然后，我知道了，他是一位自由職業(yè)者，在他的專業(yè)領(lǐng)域里，他頗有才華，有些名氣。他告訴我他28歲，比我大8歲——其實(shí)，那年我20歲，他33歲，比我大13歲。認(rèn)識他的初期，我尚不知情為何物，未曾談起戀愛，他說什么我都相信，沒想過要證明一下。后來，看過他的身份證，我才發(fā)現(xiàn)他在年齡上撒了謊，我的心里有了不舒服的感覺，獨(dú)自想了一會兒他為什么要騙我這個問題，可那時(shí)，我已經(jīng)和他住在一起了，便不再多想了。

他的專業(yè)領(lǐng)域，在我心里，是用美麗的光環(huán)籠罩著的。因此，我看他，眼神里有崇拜。這個才華橫溢的男人，這個帥氣的男人，怎么就讓我認(rèn)識了呢？我興奮地這樣想。認(rèn)識他不久后，有一天，他約我和他的兩個朋友去茶館泡茶。夜深時(shí)，他們?nèi)肆膶I(yè)聊得火熱，我一句話也插不上，我工作一天，又累又困，斜靠在房間一角聽著，不知不覺，我進(jìn)入迷糊狀態(tài)。后來，他的兩個朋友走了，他坐到我身邊，用一只手輕撫著我的頭發(fā)，低聲說：你是上天賜給我的。他的語調(diào)充滿柔情和深情。我閉著眼，在半醒半寐中，第一次聽到一個男人對我說這樣溫情脈脈的話，我的心跳如鼓。他說著，抱住了我，吻了我。

幾日后，是他的生日，他請我吃飯，他說生日這天不想一個人孤獨(dú)度過，讓我陪陪他。吃完飯，我們在街上散步，然后，他帶我去了他家。在他家，他抱住我，不顧我哭，強(qiáng)行要了我，讓我，由女孩變成了女人——其實(shí)，我那時(shí)的表現(xiàn)，應(yīng)該是半推半就，我因?yàn)楹ε露蓿忠驗(yàn)檎f不出“不要”兩字而無法拒絕。這樣，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不久，我們就住在一起了。剛開始同居時(shí)，我有戀愛的快樂感覺。可漸漸，我覺得委屈。

戀愛初期，他常帶我出門玩。他帶我和他的朋友一起吃飯時(shí)，我發(fā)現(xiàn)，他的朋友總將好吃的菜夾給女朋友，空調(diào)太涼的時(shí)候，又擔(dān)心地問女朋友冷不冷，可他不懂這樣體貼地對待我。

他帶我去酒吧喝酒，總是拼命灌我喝。他的朋友不解地問他為什么不幫我喝，他說我酒量好。

我逛街買衣服，他不陪我。

2004年情人節(jié)，我晚上10點(diǎn)下班，以為他會給我一個驚喜，卻沒有，沒有花，沒有禮品。他問我：你為什么在乎這些？然后，他到樓下，買了一枝玫瑰，說意思一下。我要他買11朵，表示一心一意，他不肯買。

他媽說，他和前女友打過架，而我們沒打過，說明他在乎我

他的家是老房子，他的父母不住在老房子里，老房子里住著他的弟弟和弟媳。我與他住在一起，就是與他的弟弟、弟媳住在一起。

剛住進(jìn)他家，我下樓時(shí)，我覺得，鄰居們看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我想，我一個年輕女孩，輕易就跟他同居了，鄰居們是不是認(rèn)為我是他帶回家的“小姐”呀？

認(rèn)識我之前，他和前女友剛分手——后來我知道，他們曾經(jīng)愛得很深，愛到最后，吵過，打過，兩敗俱傷，彼此心如死灰，決然分手——我住進(jìn)他家時(shí)，他的房里，還有前女友用剩的化妝品，還有前女友的衣服、鞋子等等物品。

住在他家，我呆在家里的時(shí)間，基本上是睡覺和洗澡、洗衣服，很少在他家吃一餐飯。家里無端多出一個人，開支難免增加，他的弟弟和弟媳便要我每月交300元給他們，充當(dāng)生活費(fèi)、水電費(fèi)。對他弟弟、弟媳的提議，我很生氣。我想：我每月需要用掉300元的水電費(fèi)嗎？住在這兒，我需要交房租嗎？而且，我經(jīng)常買水果回家，經(jīng)常給他弟弟的孩子買玩具，經(jīng)常帶孩子出去玩，我已經(jīng)花費(fèi)不少了。

他對他弟弟說別要我交那么多錢，說我掙錢不容易，說我掙錢不多，讓我每月買一罐液化氣就可以了。他弟弟、弟媳接受了他的提議。如此，我住著，每日進(jìn)進(jìn)出出這個家，心里覺得別扭，心里覺得委屈：我那么年輕，一心一意跟著你，你不把我當(dāng)成寶就算了，你為什么還要我交這些錢呢？你為什么不替我交了這些錢呢？我這樣想，卻不敢將想法說出來。

我不會做家務(wù)，偶爾煮一餐飯，居然煮糊了，被他弟弟、弟媳笑話。他弟弟、弟媳回娘家時(shí)，我炒的菜不合他的口味，他喜歡咸，我愛淡，我們只好出門吃。

他是書香門第出身，他的爸媽是高級知識分子，他們挺喜歡我的，對我很好。后來，他媽對我說，他和前女友打過架，而和我生活在一起那么久，我們沒打過，說明他在乎我。

沒打過我，就是在乎我嗎？聽了他媽的話，我當(dāng)然高興。

他的專業(yè)，我一點(diǎn)不懂。他心高氣傲，一直覺得自己會出名。我也覺得他會出名，將來會賺許多錢，會買一棟房子，然后我們結(jié)婚生子，過上幸福日子。

2005年7月，我懷孕了，我不敢生下這個孩子，因?yàn)獒t(yī)生說我那段喝了許多酒，對孩子不好，我只好去做人流。這事，我不敢告訴我的父母，怕他們打我，他們一貫認(rèn)為我是乖孩子。做手術(shù)時(shí)，我咬牙忍受著難忍的疼痛，眼淚掉了下來。

一向以來，我確實(shí)是一個乖孩子，對生活，我沒有太多想法。也許我還太年輕吧，也許我還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樣的未來吧？遇到他，我跟著感覺走，稀里糊涂的。

其實(shí)，到現(xiàn)在，我仍不明白，我為什么會像個牽線木偶一樣，被他牽著走，而沒有自己的意志呢？

他偷偷對我說：你家怎么是這樣的？你的家人沒素質(zhì)

2007年春節(jié)，架不住我軟磨硬纏，他只好點(diǎn)頭，跟我回我家見我家人。回家前，我心里很忐忑。我家人在未見他之前，請人算過我們的生辰八字，認(rèn)為我們不合。而且，他大我13歲，我父母認(rèn)為他年齡偏大。在火車臥鋪上，我一臉苦相，怎樣也開心不起來。與我們同臥鋪車廂的一位北京阿姨與我聊天，看看我，看看他，說我們有夫妻相，我爸媽肯定會喜歡他。聽了北京阿姨的話，我稍稍心安。

我弟去火車站接我們，凌晨2點(diǎn)到了我家。一進(jìn)家門，我媽見到他，眼里都是“怎么是他”的奇怪表情。我媽按習(xí)俗煮點(diǎn)心給我們吃。我媽煮了三人份，三碗都裝得滿滿的，我和他的碗里是粉干、瘦肉、兩個蛋，我弟那碗沒蛋。也許，我媽煮的東西他吃不慣，他只吃了蛋，將粉干全部倒給我，而我，根本吃不了那么多。我媽看在眼里，便有些不悅。第二天一早，他起床后，拿出自帶的茶具和茶葉，悠然自得泡功夫茶。我弟燒了一壺又一壺水，送到他住的三樓。我再三請求他早點(diǎn)下樓去見我爸，他仍慢條斯理喝茶。如此，我媽更不悅，嘀咕說：怎么這么難請。

然后，親戚、鄰居都來了，要見他。他與他們見面，不僅不熱情，還有些冷漠。第二天，我阿姨請他吃飯，我?guī)ノ野⒁碳視r(shí)，他仍是一臉不高興表情——我家的四層樓房子，已經(jīng)住10年，難免破舊；過年期間，村里鞭炮響不停，到處鞭炮屑，村人談吐粗俗，路上有雞屎鴨糞，有豬偶爾大搖大擺穿街過，這農(nóng)村的“落后”景象，讓他皺眉。他偷偷對我說：你家怎么是這樣的？你的家人沒么這樣沒素質(zhì)？

我叫我姐去說服我媽。我姐對我媽說，年齡不是問題，只要能照顧好我就好。我姐還說，他家里挺有錢的，他也能賺錢，我以后可以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原計(jì)劃在我家呆5天，我們只呆了3天。3天里，他都被灌醉——家鄉(xiāng)的習(xí)俗就是這樣，不將你灌醉，不足以表示大家的熱情——他酒醒后，就一再說我家人都是酒鬼，執(zhí)意不肯多呆。我媽哭著不讓我走，我媽讓他一個人先回廈門。而我，不忍心他一個人孤零零回去，我也哭。他讓我做決定。他說：害怕過完年，你再也不能回廈門，我再也見不到你。他的這句不舍的話，讓我感動。

我和他一起回廈門時(shí)，我媽拽著我的包哭，邊哭邊說：多住幾天，多玩幾天，就那么難嗎？我爸更生氣，不理我，也不與我道別。我回廈門后，整整一個星期，我爸不接我的電話。

我怎么有勇氣和膽量與一個看來高不可攀的男人在一起呢

回廈門后，想起我家人對他的態(tài)度，他對我家人的態(tài)度，我就痛苦萬分。春節(jié)后一個月，我姐來電，說爸媽終于點(diǎn)頭同意了。我很高興地告訴他這一消息時(shí)，他說，可以登記，可以結(jié)婚，可以給聘禮，可以給錢，但絕對不去我家請喜酒。

我看著他，看著他一副嫌棄我家人的表情，突然感到：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

哭了一夜后，想了一夜后，第二天，我對他提出了分手。

我們分手了，我執(zhí)意搬出他家，先是在外租房住了一個多月，然后，我住進(jìn)了我的新工作單位宿舍。

分手后，我們沒打一個電話，沒見面。分手兩個月后，他來電話，說想我，我硬起心腸不理他。不見他的日子里，我天天想他，我消瘦到體重只有45公斤，真是為伊消得人憔悴呀。分手三個月后，他又打電話來，聽到他的聲音，我忍不住了，我淚如雨下，心立刻軟了。擱了話筒，我就跑去見他。中秋節(jié)時(shí)，他請我去他家吃飯、博餅，我去了……

分開又合，可是，與他在一起，我仍然快樂的時(shí)候少，不快樂的時(shí)候多。我越來越覺得，我愛他比他愛我更多，他更愛他的事業(yè)，他愛我，也許只是愛我的年輕和我的身體，而我的精神需要，他根本不想知道。

一直以來，我無法了解他的思想，也融不進(jìn)他的社交圈子。我想，他熱衷于帶我參加各種應(yīng)酬，是不是出于男人的虛榮？他摟著我的肩介紹我時(shí)，潛意識里仿佛在炫耀：瞧，我的女朋友多么年輕，多么漂亮。每每，他與朋友高談闊論，我默默坐在一旁看電視，插不上一句話。

他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也根本不想知道我想要什么。或許是因?yàn)槟挲g的差距，或許因?yàn)槲覀兊闹R水準(zhǔn)不同，我從不和他頂嘴，也不敢明確對他提出我的想法，比如，我想讓他陪我逛街買衣服，我想讓他陪我去放風(fēng)箏，我不愛做飯炒菜，我希望他能記住我的生日，我期望在節(jié)日里有一份小小禮物……這些，我都不敢對他說。

與他一起生活4年，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需要我什么，到底喜歡我什么。我的朋友們都反對我們在一起，更反對我們結(jié)婚，大家都認(rèn)為他是天我是地，都覺得我們不該在一起，都覺得我們應(yīng)該分手，各自再去找各自的幸福。

如今，我常常想，我怎么有勇氣和膽量，與一個看來高不可攀的男人在一起呢？

我該怎么辦？不放棄是不快樂，放棄是痛。我該選擇什么？

采訪手記

勇敢說出愿望和“不”

傷感給我打電話時(shí)，是在半夜，我已經(jīng)睡著。睡前，我忘了將手機(jī)調(diào)到靜音狀態(tài)。我迷迷糊糊摸起手機(jī)。手機(jī)里，一個年輕的女聲上氣不接下氣地哭，哭得我立刻驚醒。她說：這么晚，不該打擾你，可如果你不聽我說，我會活不過這個夜。她的話，唬得我從床上坐起，并坐得筆直，以耐心加耐心，一邊哄著她，一邊聽她說她的故事——不過一個因年齡、閱歷、知識不同，日日仰頭看他，身心俱疲，而放棄，又是那么痛的平常故事。

采訪時(shí)，傷感坐在我對面，那么年輕，有單純的表情和眼神。她語無倫次地傾訴著，時(shí)不時(shí)紅了眼眶，時(shí)不時(shí)掉了眼淚。目睹她的傷心欲絕，我卻不動容。然而，我能理解，成長中的激烈青春，總有迷惑時(shí)候。最后，我告訴她：愛是應(yīng)該快樂的，愛是應(yīng)該平等的，愛是應(yīng)該放松的。我給了她幾個建議，諸如：平等相處；勇敢說出愿望；勇敢說出“不”；加強(qiáng)自身修養(yǎng)；學(xué)習(xí)燒菜做飯；實(shí)在不快樂，彼此思想相距遙遠(yuǎn)，決然分手，不再回頭……我的這些建議，她聽著，如獲至寶，一再對我說謝謝。

采訪結(jié)束時(shí)，傷感如釋重負(fù)，美麗的臉龐上流露出“說出來，心里舒坦”的輕松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