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算起來還是叔伯兄弟，從穿開襠褲開始我們一起長大，小時候曾經一起下生產隊的池塘摸田螺，之后托起泡得像小螺絲一樣的雞雞，對著土墻比誰表的尿高。

轉眼間，我們大學畢業分配到縣一中當高中畢業生教師，還住在同一個宿舍。在和他“你死我活”爭一個學校教導主任的位置中，他善于施展雕蟲小技送點家鄉茶葉、香菇等土特產給校長，他理所當然坐上了教導主任的寶座。而我雖然教學水平遠在他之上，卻名落孫山，最終勝者為王的他讓敗者為寇的我穿上了小鞋，他把我這個眼中釘調到初中一年級教農機課。我一氣之下辭職到深圳發展，人家下海是發財，我下海卻差點被海水淹死，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我，無奈回到了家鄉當了一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民。此時他已經坐到了校長的位置，從此，我們視同陌生路人，沒有往來。

那是十多年后的一個清明節，我去田邊撥草藥剛好在一個亂葬崗碰上他，他看到被曬得呈紫色的我先打招呼說：“好久沒見老同學，都黑了。”我立即反唇相譏嘲諷說：“我再黑也黑不過你們當官的呀。”他還想說些什么，我立即打斷說：“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家里有一個農民兄弟還正等我的草藥醫病呢。”他面紅耳赤地說：“真不好意思，十多年沒有回家鄉祭祖了，竟然連爺爺的墳都認不到了。”我想，真是天賜我也，竟然也有讓我報十多年前他給我穿小鞋的一箭之仇。我看了一眼幾座雜草叢生的墳墓，指著其中一座罵道：“這就是你爺爺的墳墓，真是瞎眼狗，連爺爺的墳都找不到。”

他謝過我之后，我看到他先把墓地的草隨便胡亂地撥了撥，拿出了三牲供品，又摸出一瓶洋酒和他的夫人、孫子開始燒香彎腰拱屁股，還聽到他畢恭畢敬在向爺爺道歉。我卻在旁邊暗笑，因為那墳墓不是他爺爺的，是我家爺爺的被移走了多年的空祖墳。

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又過了十多年，世界上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首先美元失寵，歐債危機全球爆發，敘利亞總統卡卡扎菲被亂槍打死，伊朗、朝鮮頂住美英等帝國的核壓力，讓他們乖乖地回到六方桌上的會談中來。我國股票通過一段時間的飛漲后，慢慢回落到正常的價位，特別是令人望而卻步的房價，有望回到趨于合理。

在這期間大家都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從中學校長升到縣教育局局長，再升到房建局局長，人事局局長，常務副縣長。我的變化也令鄉民矚目，憑我在廈門大學中文系學到的寫作真功夫，我的網絡小說一路走紅，其稿費能讓我豐衣足食。人到中年的我對醫學如癡如醉，如今我應用的中草藥絕對超過《本草綱目》的李時珍，醫術可能也不亞于華佗、扁鵲，其中有幾位被大醫院判死刑的癌癥犯者，等死中的他們吃了我的幾十付中草藥后已起死回生。我還潛心研究《周公解夢》和孫子兵法中的《三十六計》，因此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專治疑難雜癥，也能給人解夢、算命、卜卦。

一個星期六的上午，他親駕著奔馳車到我家拜訪，當他提著軒尼斯白蘭地、SO洋酒、洋煙進我磚瓦房時，我便知道他這種人無事不登三寶殿，而且有大事求我。我故意扳著臉諷刺說：“熊大縣長，如果被西北風吹暈走錯門了，還來得及改邪歸正。”他苦中作樂卻也風趣地說：“哪能錯呢，我正要感謝你，自從我上次給爺爺燒了高香，我官運亨通路路發。”

我一針見血說：“我看你只有到棺材里去發了，你看你的臉那像個常務副縣長，就像剛從墳墓里拉出來的死人一般。”他一怔道：“我的肖作家，你真是活神仙，是華佗、扁鵲再世，一眼就能看出我的病狀。我看我真活不了多久了，請老同學大人不計小人過一定要求我。”我干脆利落地說：“我的性格路人皆知，救人救到底，送佛送西天。救你也可以，不過你要先告訴我，你近來最煩惱的是什么事。”他憂心忡忡地說：“從去年十八代宣布要反腐倡廉后，我吃不香，睡無眠，坐臥不安。眼睛一閉上就會有公安、檢察院的人來查我，還有陰間的許多牛鬼蛇神也趁勢來纏我脖子。”

從他的字里行間我便知道八九不離十，他肯定貪污受賄了不少錢。我嚴肅地說：“你到底惡了人家多少錢，貪污公款多少，嚇得像死人一個。”他面有難色道：“這……”我一拍桌子怒罵：“這個屁，你要命還是要面子。如果要面子的話快快滾回家等死，死在我家里我可賠不起，如果真要活命的話在我面前還吱吱唔唔能有用嗎。”他嚇得屁滾尿流地說：“肖作家，請息怒，不要給我報道出去。我沒有貪污公款，只受賄這個。”說完低下頭，用右手顫抖地舉起2個指頭。

我厲聲罵道：“你真是2，你去死吧我救不了你，敢受賄2千萬，像你這樣的貪官在我們國家就是拉出去槍斃十次也不算多。像你這樣的社會渣滓真是該殺，有多少殺多少，一個都不能留，不殺根本無法平民憤。”他哆哆嗦嗦地說：“兄弟，你聲音小點好不好，不是2千萬，是200萬。”我悄悄消了點氣說：“這還差不多，我能救你。不過你要說清楚受賄每個人的細節，我才能出最好的點子救你。”

“好，很好。你能說出這些，你已經擺脫了病魔纏身的一半。下面你只要聽我的，一切問題迎刃而解。”他呷了一口我送給他的自產綠茶說：“兄弟，你還需要我做什么快快說，除非死和違法的事，我什么都可以為你做。”我眼睛瞪著他，還繞他身子轉了一圈，拍著他的肩膀說：“我要你做的事很簡單，你首先把錢一分不少地退還人家，并向他們賠禮道歉，取得他們的諒解。之后買200萬的紙錢，在自己家里的香案前焚燒，默默地咒罵并抽自己的嘴角說：“我前世瞎了眼，不該惡你們的血汗錢，我豬狗不如。從此，你們是我的再生爺爺，我是你們的龜孫子。”我停了一口氣繼續說：“另外我們村為貧困上大學的人設立了基金會，你每年盡力捐款，越多越好，取得鄉親們對你的諒解和信任。能做到這二點，保你藥到病除。”聽后，他點頭哈腰、半信半疑地開車走了。

第二個星期六我還沒有起床，他就敲開了我的門，滿面喜色、聲如洪鐘地說：“你真是活神仙，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回去后第二天就按你說的去做，還好我受賄的200萬放在衣柜里根本沒動過，一天的功夫就把事全部擺平了。之后，我吃得多，睡得香，從此高枕無憂。給，這二萬元是我第一筆捐款，麻煩你轉交給鄉親們。”

我指著他送的二瓶貴州茅臺酒、二條上海中華香煙、一提福建鐵觀音茶，開起玩笑說：“你行呀，好了傷疤忘了痛，你不怕我告你行賄罪嗎？”

他哈哈大笑說：“我用自己的工資買點東西送給老同學，我何罪之有？今天我才知道，花自己的錢真爽，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花多少就花多少。”他接著說：“走，陪我到爺爺墳前再燒燒高香，我要起誓，從此要做一名清官，并帶領全縣人民共同致富。”

我冷笑暗想：“你爺爺不行，他在解放前是地主，專門剝削魚肉人民。只有我爺爺才是行俠仗義、劫富濟貧的大俠客，才會像菩薩一樣保佑人民。熊局長，你還是將錯就錯在我爺爺墳前磕頭算了。”

于是我說：“好呀，難得你浪子回頭金不換，我陪你去。只要你在爺爺面前多燒香，他老人家一定會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