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地,西邊的天上顯出一絲亮光。風一陣一陣的吹,開始還帶有熱浪,吹過幾次,中間夾帶著涼意。
各家門前的曬場上,老人和小孩拿掃帚的拿掃帚,拿鏟子的拿鏟子,連剛學會走路的孩子也跌跌撞撞的進行到忙碌中來。收晾曬在水泥臺上的稻谷,剛曬下去的稻谷騰起一陣陣熱氣,帶著密密地令人皮膚發癢的谷灰。現在,誰也不會顧及這些了。就一個字,搶。搶在雨落下來之前把谷收攏,鏟進籮里,再抬回屋內,不然一天白曬了不說,還會有被雨水沖走的危險。
一家收完了,看見鄰居家還沒收完,就過來相幫。
李奎家的門緊鎖著,全家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各家基本都趕在下雨前收完了。眼看雨掉點子了,鄰居二妹嫂收完自己一曬場的稻谷,雙手按在腰上,卻似乎感覺有些不對勁,轉頭一看,啊!李奎家的稻谷還平攤在地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此時,雨點已經掉下來了,掉下來的雨點砸上去立馬出現一個小坑,一個、兩個、三個……
二妹嫂驚叫一聲:“天哪!”連忙朝屋里喊:“快來,趕快出來,要死啵!李奎家的谷還沒收,這家人又不知道到那里去了。”男人遠大正在洗手,聽到叫聲,匆匆的跑了出來,雨已經開始下了。
遠大抬頭一看天,天黑得像鍋底,這雨恐怕小不了。就速忙拿起自己家的掃帚趕過去,嘴里還邊喊著自己的家人動作要快。
一旦作成了風暴,天像決了堤的大壩。先是在地上砸起了一層煙塵,讓人睜不開眼睛;緊接著,幾個人就被融于一片驚人的瀑布中。風很大,雨很急,一切都像是在趕著似的;風不停的變換著各種方向,雨也一刻不停的變化著方位。不一會兒,李奎家曬臺上稻谷蠢蠢欲動,開始變成無數條流動的谷溪,繼而匯成一條勢不可擋的谷河。雖然,在遠大一家奮力搶救下,李奎家的稻谷還是順著水流往曬臺往水溝淌去。急得二妹嫂直喊:“這怎么辦,這怎么辦!”
這時,李奎的老婆回來了,他的兒子小明也跟在后面。李奎老婆把手中的籃子往門檻那邊一扔,撕心裂肺的大叫一聲,立馬投入到搶險之中。她大喊兒子趕緊把門打開,把籮拿出來。十歲的兒子拿出幾只籮來。立時,幾把鏟子就連水帶谷往里面交,交滿一籮。一抬。籮底掉了,剛交進去的谷又變成了谷河。李奎的老婆氣急敗壞的抬手打了兒子一個巴掌,罵道:“你要死呀,這都什么時候了,你給我拿只破籮來,你真會挑時候呀……”小明疼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二妹嫂幾乎在同時喊道:“小明,乖,別哭,快,再去拿,你這個女人也真是,有氣也莫往小孩子身上發,再說,現在不是打人的時候。”李奎老婆沒吱聲,只一門在地上拼命的掃,一掃成堆,一松又散開了。小明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轉身又跑進屋,家里的籮都裝滿了稻谷,沒有空籮,他又跑出來,哭著喊道:“沒有籮,沒有籮,都是滿的。”李奎的老婆火氣上涌,跳過來,順手又是一個巴掌,罵道:“你這個沒用的貨,叫你別我跟我去,在家看著谷,非要跟我去,看,谷被沖走了,你就等著討米去吧,跟你爸一樣,就是個不成器的貨。”一邊罵一邊沖進屋內,把裝滿稻谷的籮推到了,曬干的稻谷嘩啦一下散得一地都是。她拿起籮,趕緊往外跑。
雨下得不現人,只見人影憧憧,不少相近的人家有人站在門口,看到這一幕。二妹嫂的兒子站在水溝邊,手中的鐵鏟不停的由外向里潑,流動的谷河那里當得住!遠大急中生智,拿起一只籮扔過去叫道:“堵著,堵著。”二妹嫂兒子趕緊把籮像網魚一樣倒放,籮空成了箅子,這樣,局勢才稍微有所抑制。不一會兒,籮就長滿了,二妹嫂兒子大叫:“快,滿了,再拿一只籮。”于是,一只籮又扔了過去。
等大家手忙腳亂的把濕透的稻谷收到屋里的時候,又與曬干的稻谷合在一起了。面對這樣一個爛攤子,李奎的老婆急得直跳腳。
一干人馬的身上往下直淌著水,在李奎家的地上形成了一個個小水坑,小水坑又向稻谷流出,室內一湯糊。李奎的老婆一邊在屋里倒騰,一邊嘴里還在不停的咒罵,罵兒子,罵完兒子罵李奎,罵完李奎罵天,罵雷公、電母、龍王……
這次搶險,至少損失了一籮谷,這是二妹嫂兒子估計的。因為他一直守在水口。這讓李奎的老婆心痛得要死過去了。
眼見沒事了。二妹嫂一家人回到家里,還聽到隔壁李奎的老婆的罵聲。
二妹嫂擔心的說:“等李奎回來,只怕又要打架的。”
兒子脫下黏在身上的汗衫,吹著口哨說:“這有什么稀奇的。”
二妹嫂說:“我怕到時又是要死要活的,搞得人不得安生。”
遠大吸了一口煙,說:“要你瞎操什么心。”
外面的天開了,雨也小了。
二妹嫂站在門口,望著曬臺,有些發呆。遠大在身后咳嗽一聲,說:“還不換一下衣服,剛才搶了半天,還不覺得,現在腰還有點酸。”
二妹嫂轉個身,說:“你洗洗,先歇會兒吧!別是老毛病又犯了。”
兒子換過衣服,從房里出來,說:“我曉得李奎哥做什么去了,他今天去縣城了。哈,看樣子又要出彩虹的。”
二妹嫂嘆了一口氣,喃喃的說:“看樣子今天晚上又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