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子有風,拿在手中。有人來借,等到秋冬。”烈日炎炎的夏日,每當在電風扇旁或裝有空調的室內納涼時,我就想起了兒時外婆用麥秸編制蒲扇的情景。
記得我小時候,每家幾乎都有幾把蒲扇,這種蒲扇大都是農家人用麥秸上一節的梃子編制的。其做法簡單、環保;把一根根剪好的麥秸梃用石灰水漂白后在太陽底下曬干再用針線串成片,找一個根木棒比量出中心,用剪刀剪園,再縫上一個很輕的小木棍,用花布鑲上美麗的花邊,一個綠色、輕便的蒲扇就成了。
夏日的晚上,老屋內熱如蒸籠。外婆把用麥秸編成的涼席鋪在天井里,我和弟弟或躺或倚在外婆的身邊,沐浴著皎潔的月光,外婆一邊搖著蒲扇,一邊給我們講月亮奶奶、嫦娥和牛郎的故事。繁星滿天的時候,北斗七星正在我們頭頂,知了在樹上“吱吱”地叫著,外婆搖著蒲扇一邊扇風,一邊驅趕著蚊蟲。直到我們睡去,蒲扇仍在外婆的手中有節奏地搖動著。
一把普通的麥秸扇子。雖然她沒有什么專利,也不屬于什么非物質文化遺產。在靜謐的僻遠的山村,都是純手工制作,每個人都可以擁有她,也無法離開她。這就決定了麥秸扇的命運總是與山野的風風雨雨息息相關。一把普通的麥秸扇子插在農民黑黝黝的背脊間。便會帶來清風、陰涼和撫慰。麥秸扇常常用來驅趕蚊蠅毒蟲,還可以枕在頭下睡覺,墊在腚下歇息,消除勞作跋涉的疲困,甚至承載舉托燙手的飯菜碗盤,讓人從容而優雅。因夏天長時間的使用,麥秸蒲扇常常是一身的草屑泥跡,汗漬煙痕,只需輕輕一拍,或放在清水中漂洗一下,她依舊無怨無悔地承載著“為人民服務”的宗旨,成為人們夏日的‘伴侶’。
對于山里的孩子,麥秸扇總是以清涼歡悅的形象融入無憂的童心。在那些月朗星稀的夏夜,每當我仰面躺在門口國槐樹下的涼席或狗皮褥子上,這時,勞累了一天的外婆靜靜坐在我的身旁。她一邊輕輕搖動手中的麥秸扇,一邊低聲的吟唱開:“月亮奶奶,割韭菜,包包包、哄孩孩……”“小麻雀、過河沿,過去河沿一口屋,喊叫爹娘找媳婦,找媳婦做啥,通腿、說話………”甜潤的嗓音,如水的涼風,伴著幽幽的月光,一齊走進了我無憂無慮的夢鄉。而那透徹心髓的舒爽的夜風,浸洇成我這一生中最無法忘掉的風景。或許,麥秸扇也扇過外婆的憂愁和嘆息,但扇底搖落最多的是人間的摯愛和親情。在那迷離的夜色中,外婆手執麥秸扇,教我去撲扇那一閃一閃的流螢和蜻蜓;在那天寒地凍的霜晨,我看見,外婆用麥秸扇扇動爐灶的炭火,為有腿病的外公煎湯熬藥。多少年過去了,那飄動的扇影,有節奏的響聲,一直無法從我的記憶中抹去。記得我考入中學的那年,外婆連夜在煤油燈下為我縫制了一把嶄新的麥秸扇。我像寶貝似的保存了20多年,在外婆去世的多年里,我把扇子刷上桐油存在了我的書房。我深深地知道,在那細密的花紋里,不僅珍藏著外婆的手溫和心意,更是縫進了外婆的期盼和牽掛。每次看到她,我心底總會涌出汩汩暖流般的溫馨親情……
現今,麥秸蒲扇已被歲月和歷史風塵,成為了一個時代的記憶,在日新月異的高速發展的新農村早已被電風扇、空調所替代。而那遙遠山鄉的麥秸扇,也成為了一個久遠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