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外地旅游,當地的特色食物是必需要品味的。譬如,到了青島就要吃海鮮;到了云南就要喝瑪卡酒;想去臺灣而還未成行,那么到了廈門就得去領略臺灣小吃一條街。我們到了婺源,品味了當地特色的紅鯉魚、糊豆腐、粉蒸肉等以后,我問店家:“有沒有蔬菜類的農家土菜?”店家于是推薦說:“有本地野菜要不要?”“要得!”我立即應承:“不過,還是要等我妻子來了再做定奪。我妻子現在賓館有事,一會兒就來。”
待妻子來到,我請她去鑒別店家推薦的野菜,看看是不是適合我們口味兒。看過以后,妻子說:“這野菜不稀奇,回家后在我們小區里就能采摘到的。這種野菜叫做醬瓣草!”“哦,醬瓣草我知道的,它又叫做馬齒莧或長命菜……”結果我倆就辭掉了那份所謂的當地野菜,可是回到蘇州后,我們小區里竟然一株馬齒莧也沒見著,原因可能是新來的物業將野草清除得過于干凈徹底了。我和妻子再刻意留心到每天必去晨練的護城河
景觀帶去查找,好幾個圈子觀察下來僅僅在人民橋東南堍石頭臺階的縫隙中終于見到唯一的一株馬齒莧。僅此一株,太過孤零零了,我們怎舍得讓它絕跡啊!
“小時候的情景讓我油然而生,那時的野菜比比皆是俯拾皆是,那可是至今無法忘懷的姥姥的味道啊!”我的回憶中既有童趣的幸福又有思親的凄楚。
在我剛剛記事的光屁股幼童的時候,姥姥從山東老家來到江南小城松江縣與我們匯合。也就是從那時起,我們家餐桌上開始經常有了各種野菜烹制的菜肴。隨著我漸漸長大,我才逐步明白了這些野菜的名稱:醬瓣草、灰灰菜、地皮菜、馬蘭頭、薺菜、婆婆丁……姥姥做的飯菜非常好吃,野菜的味道不比菜場買來的蔬菜遜色,甚至吃慣了人工栽種的,再吃到姥姥親自采集來的野菜,反而還會覺得野菜更加好吃呢。
那時節我家吃野菜,并不是因為經濟條件窘迫。在我2歲時、也即1954年,我的父親已經是奉賢縣長,我的母親也有正式工作,我們家比之一般的城市居民還是不算貧困戶的。姥姥說:“在老家摘野菜、吃野菜習慣了!”她還未及從營養學角度分析。
我們家搬到蘇州以后,我有4歲了,我就開始跟著姥姥摘野菜了。剛開始時,父親是蘇州地區水利局局長,我家就住在位于人民路張果老巷的機關大院里。偌大的院子以前好像是個私家園囿,加之大院隔壁還有空曠的圈圍,姥姥領著我于是大有用武之地,摘不完的美味野菜、收不盡的綠色食材。有一次,姥姥還教我采收柳樹的嫩芽,可好玩了。這些個無公害綠色有機食材,姥姥有各種烹制方法,清炒、涼拌、腌制或和面做成包子、油炸面魚或搭配葷食做成特色佳肴……我已經許多許多時候只能在夢里回味了。
三年自然災害時期,供應緊張,買什么都要憑票。記得那時許多人吃不飽,只能用青菜充饑,結果不少人因此而得了青紫病。我們家就比較幸運了,因為姥姥除了會用野菜補充食材之外,她還會領著我們三個孩子摘取地瓜藤、南瓜蔓、香椿葉等做成食物。秋冬季節,姥姥還教會我撿拾枯樹枝、用自制耙子摟枯草、收集梧桐落葉等,用于燒大灶。否則,一家六口的煤球供應計劃也是不夠用的。
我還在追尋姥姥的味道,可是我和妻子在老城區用盡腳力之所能及,始終也未能找見諸如灰灰菜、地衣等野菜的蹤跡,就連馬蘭頭、薺菜也是往往只能到菜場買到人工栽種的。
印象中,姥姥從我們家搬到蘇州農校起,就開始在自家院子里種菜,其中的幾畦韭菜更是家搬到哪里就帶到哪里。這期間我記得的就有,搬到了復興橋、搬到了泗井巷、搬到了西瓦爿弄、搬到了……直至姥姥34年前辭世,享年97歲。
姥姥的味道還在的,只是僅在我們的記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