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望眼欲穿的兩千名傷病員、護理員

1936年6月紅二、四方面軍會師后，朱德、張國燾率軍北進甘南岷州地區(qū)。6月下旬，李先念率89師和許世友率騎兵師為先遣，出發(fā)北上。接著，紅四方面軍總部發(fā)布《二次北上政治命令》。7月上旬，朱德、徐向前、董振堂分率左、中、右三路紅軍向松潘、包座前進。二方面軍隨左路跟進。同時成立了一個后衛(wèi)支隊，實際上就是收容隊，包括婦女隊、擔架隊、醫(yī)院等。

由于醫(yī)藥和營養(yǎng)條件很差，康區(qū)疫病流行，傷寒病奪去了許多紅軍戰(zhàn)士的生命。此時，傷病員仍有數(shù)千名。紅軍總部規(guī)定，團以上干部傷病員隨軍帶走，其余的傷病員和護理員留下。于是，在金川、爐霍、甘孜等地，有2000余名傷病員和護理他們的女戰(zhàn)士含淚送走了遠行的主力紅軍，苦苦等待著主力紅軍建立了根據(jù)地后再來接他們北上……

希望就像海市蜃樓一般渺茫。

接他們的紅軍沒有來，土司、堪布、土匪、國民黨軍隊一批接一批地來了，這些失去抵抗能力的傷病員和女紅軍戰(zhàn)士們一次又一次地遭到殘害和凌辱。傷病員大都被殘酷地屠殺，紅軍女戰(zhàn)士有的被殺害，有的被土司、頭人搶去奸污后販賣。

50年后，一位當?shù)乩先烁嬖V筆者，他曾親眼看見一群年輕的紅軍女護士，被藏族反動土司的騎兵追到金川江邊。身前是滾滾江水，身后是舉著藏刀、狂笑著追過來的藏兵。在藏族騎兵越逼越近的時候，這些紅軍女護士們手拉著手，呼喊著“紅軍萬歲”的口號，跳進了湍急的金川江激流中。金川江的江水嘯叫著接納了這一顆顆純潔的心，流走了那一片千百次憧憬過的向往……

在金川，陪同人員領(lǐng)筆者去訪問了一位幸存下來的紅軍女護士。

在一間藏式平頂土屋里，我們見到的是一位地道的藏族老婦人。她穿著一件骯臟的青色藏袍，漆黑、干瘦，臉像松樹皮樣一層層皸裂……

我們到時，她正佝僂著腰往圈里趕羊，嘴里發(fā)出一聲聲怪叫。見來了客人，她急忙蹣跚著進屋倒茶，房屋很矮，屋內(nèi)黑得什么也看不見。我們在屋外找地方坐下，慢慢喝著一大土碗漂著油污的奶茶。陪同者告訴我們，她是四川人，1933年在川北參加紅軍，四方面軍二次北上后，她被留下來護理傷員，后來被抓去給一家土司當了整整14年“娃子”。當她明白我們的來意后，那雙干枯渾濁的眼眶里滾出了大滴大滴的淚水。她已不會說漢話，翻譯告訴我們，她說她會唱紅軍歌。于是在我們的請求下，她用她那蒼老的聲音唱了起來：

世界革命高潮新

各地工農(nóng)起革命……

令人驚奇的是她不但歌詞記得清楚，而且發(fā)音也準，帶著濃濃的四川音，但在這歌聲里，卻有著一種令人心顫的蒼涼和哀傷……

02

15名中毒戰(zhàn)士狂笑著死去

這次北上，紅四方面軍準備時間長一些，二方面軍則剛到甘孜不幾天即出發(fā)，康區(qū)糧缺，籌糧很少。張國燾在會師時曾答應(yīng)賀龍，撥給二方面軍一些糧食和物資，不知什么原因卻沒有兌現(xiàn)。四方面軍自己的糧食也不是很充足，即使給一點兒，恐怕也難以滿足二方面軍萬余人之需。從甘孜至阿壩，原來預計只需10天左右時間。于是，二方面軍在只籌得六七天糧、少數(shù)部隊甚至僅有兩天糧的情況下出發(fā)了。

紅軍出發(fā)就道以后，不但一路山高人稀、無糧可籌，而且走了整整20天，有的走了23天才到阿壩。大部分部隊8至12天時間沒有一顆糧食……

不但缺糧，還缺乏防寒遮雨的衣服、雨具和帳篷等。山區(qū)高寒，經(jīng)常遇到大雨、大雪，又無房舍宿營，只好一路露宿。戰(zhàn)士們饑寒交迫，前面的部隊把野菜葉子吃了，后面的就吃野菜根；腰上系的皮帶吃完，連草鞋上的牛皮條也扯下來煮著吃了。

紅軍在青海境內(nèi)行軍僅13天。至今還有當年凍餒于道，被當?shù)乩相l(xiāng)救活后，給人當養(yǎng)子而幸存下來的紅軍戰(zhàn)士。

賀龍看到一處處倒斃路旁的紅軍，非常痛心，他再一次下令各師：“絕不能丟掉一名傷病員。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要帶出草地。”

這時，有的部隊吃野菜發(fā)生了中毒。一個排的15名戰(zhàn)士，在草地吃了一頓野菜。晚上，連部的通信員來叫排長開會，忽見排長哈哈大笑，接著全排人都狂笑起來，通信員嚇呆了。這時，漆黑的夜空烏云翻滾，只一會兒，電閃雷鳴，狂風暴雨傾盆而下。突然，笑聲停止，15名戰(zhàn)士背靠背地坐著沒有一點兒動靜。通信員叫排長，排長不答應(yīng)，走近一推，排長已經(jīng)咽了氣。他一個一個搖過去，全死了!通信員哭喊著跑開了……

賀龍非常痛心，他指示各部隊成立了“黨、團員試吃組”。一個偶然的機會，賀龍發(fā)現(xiàn)草地水塘里有魚。草地無人行走，加上藏民風俗不吃魚、不捕魚，因此這里的魚自生自滅，河溝、水塘里都有。賀龍很高興，他對部隊說：“同志們，水里有魚、有青蛙，地上有螞蚱，這些都可以吃嘛……凡是能吃的都要吃，不好吃也要吃。能活著走出草地就是勝利！”

以后每到宿營地，賀龍就在他走路拄的拐杖上拴根繩子，把針放在火上燒一燒，彎成鉤，去水塘釣魚。釣得多的時候，就煮一鍋魚湯，指揮部的人從副政委關(guān)向應(yīng)開始，每人一勺，賀龍親自掌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