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愛吃木瓜,木瓜冰糖燉雪耳、木瓜牛腩、木瓜汁、木瓜作水果等,基本上木瓜做的,我都喜歡。上高中以前,我見到的都是那種大大的本土木瓜。離開農村,在城里上高中,逛超市的時候,我見到了小小的夏威夷木瓜。看著那小小的、金黃色的可人兒,我當時饞嘴得只差沒把口水往外流。那時夏威夷木瓜價格之于我有如黃金,故我只能盡力把口水往肚里送。
假期回家,高中生的我很有興趣地跟爸媽分享了我在城里的一切,包括那夏威夷木瓜,我總是說“我想那夏威夷木瓜一定非常好吃!”
爸到城里置辦東西,也“順便”來看看我,他手里還拿著一個夏威夷木瓜。當時我是邊吃邊樂開了花,但嘴邊還是很懂事的說著類似這樣的話“爸,真的太好吃了,吃過這一次就夠了,等我工作了有錢了,我買好多給您跟媽吃!”住后的日子,爸媽每次進城來看我都買一個夏威夷木瓜給我吃,須然次數不多,但按我家當時的情況那是奢侈的。
在假期的某一天,我在自家的池塘邊,看到了幾棵長勢喜人的木瓜樹。我媽說:“你爸看你愛吃夏威夷木瓜,特地收集那種子,試培育了好幾回才成功種出了這幾棵。”在收獲的時節,我看到了那掛滿的夏威夷木瓜。從此以后,爸每次進城都幾乎背一袋沉沉的給我。他總是叮囑我”要跟同學老師們好好分享”。學校的同學、老師、保安員、宿管阿姨等等都幾乎吃過我爸種的夏威夷木瓜。事實上我吃了多次后,我對夏威夷木瓜的鐘愛已大不如前,但因為還有很多人喜歡吃的關系,我并沒有叫父親停止送,因為這些小小的木瓜拉近了我跟很多人的距離,如我生病要煎藥,但宿舍并沒有相關器具,宿管阿姨熱情幫忙煎好并送到床前。如每天晚修下課,保安叔叔會熱情關照并提醒注意休息等等。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變得不再有興趣跟父母分享太多,故他們還一直以為我還是非常愛吃這木瓜,可以月月吃。父親還是一年一年,一月一月地送著,直到我工作快兩年了。
因我的能力及人緣好,我在短短的時間里面算是事業有成。當然,我真的為此付出了很多不眠不休的日子。有收獲有代價,工作上花了太多的精力,人際上處了太多好關系,我跟父母的相聚越來越少。因為壓力種種或者別的,我基本上不跟父母說自己的事情了,疏離代溝也在不知不覺中產生。
某一天,當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公寓,突然間對餐桌上那十幾個金黃色的夏威夷木瓜產生了厭惡的情素。那是父親一個星期前拿來的,當時父親一如往常囑咐要帶給公司的同事或給鄰居吃。因近日展會期,事務煩多,不是出差就是每天奮戰到深夜,然后每天早上拖著不想動的軀體去上班,我完全沒有心情、也完全沒有精力提著幾個木瓜去上班,那怕只拿一個。也因為早出晚歸,我并沒如往常看是否有鄰居要吃。
難得的休息日終于來臨,我美美地睡了個太陽掛頂。起床后,狠狠的叮囑自己搞一下家居衛生。天啊!才發現那十幾個擺在桌面的木瓜正在爛掉。。。心情一下子蒙上了一層紗,開闊不起來。我憤憤地收拾那些正爛倒腐水外流的丑東西,一大膠袋。。。
十幾天后的一個早晨,我還沒從被窩里爬出來,爸已手提沉沉的一袋木瓜來到我的公寓,他催促地說“快八點了,還不起床,上班要遲到了。”我心情極其不爽,大聲回說“你干嘛要吵醒我,我本來還可以再睡20分鐘。”父親默不作聲,我繼續懶在床上嘗試跟周公再續前緣。結果,我又如往常,急急起床,急急梳洗,急急上班。在出門前的一刻,我瞅了一眼桌上父親剛帶來的木瓜,不快心情又再發作了“爸,您能不能不要再拿木瓜來給我,木瓜吃多了,我現在有木瓜恐懼癥。”因為趕上班,我沒有時間理會父親的反應,頭也不回地出門了。
可能是怕麻煩,也可能是厭惡之情越來越濃,我甚至有了現在城里物質豐富,夏威夷木瓜非常低賤,可能同事鄰居朋友也并不愛吃,越給人家吃越不討好人的想法。故最終我并沒把這一次父親帶來的木瓜送出去,甚到以后父親帶來的也沒有再送出去過,自己吃不完,我直接就把剩下的扔掉。當然我并不會殘忍地告訴父親這一事實,只是我每次都用最強調的話告訴父親”我現在很討厭吃木瓜,請不要再帶木瓜給我了”。幾次后,父親最終好似明白了什么,再也沒有給我帶討厭的木瓜。
今年國慶中秋比較相近,我跟男朋友都還有較多的帶薪年假,同時工作項目不算太多,我帶上男朋友回老家好好過一個長假,同時讓他跟我父母相處相處,作為婚前的最后一關。
回到老家的第一個傍晚,我帶男朋友四處“游蕩”,來到我家池塘邊,男朋友突然驚叫“嘩,好可惜啊!熟透的木瓜掉滿一地”。然后他又有重大發現似的說:“那些木瓜樹的年齡都不一樣吧!”我看了一下,我也驚奇我以前為何沒太注意這個,是的那些木瓜樹的年齡都不一樣,有一兩棵應最小長了四五年了,有幾棵應長了二三年,有三棵應是今年才種的。男朋友嘆氣說道:“那些爛掉木瓜真是可惜!”我也嘆氣了,但我嘆并不只是現在地上的還有我以前扔的。
男朋友是城里人,偶作客鄉村的他卻并沒有不適應狀況,一下子就跟我的父母親近下來了!父母對他好似比我這親女兒還要親,讓我好吃醋!一天晚上,父親興致大好,硬拉著他一起喝老白干。男朋友也順著父親,憑他只喝幾杯啤酒就醉的酒量跟父親干了幾杯。酒興之致,男朋友問父親:“爸,為什么那些木瓜要爛掉在地上呢?是不是作肥料?好可惜!”
父親說:“不是啦!我們也好心痛啊!因為我們鄉村人家,很多人自家都種了一些,故在鄉村這個送人人家也吃不下,我們兩佬頭又不能吃木瓜,故只能眼睜的看著爛掉。”
“那為什么還年年種新的?”
“因為薇薇以前一直很愛吃啊!可能以前她吃得多了,這兩年不太想吃,但我想過一陣子她又可能想吃了,所以我就種了。每年種是因為這樣才有可能四季都有機會長出木瓜,這木瓜樹不同年紀結瓜是時間不一樣。她小時候。。。。。”。父親如訴昨日之事長長的把我過往十幾年的二十幾年的種種都搬了出來,有很多事情我都不太記得了,但在父親口中我的所有都是歷歷在目。我坐在旁邊聽著他們的對話,心頭是一陣陣酸酸的感覺,似乎我所有遺失的美好都被父親珍藏著,只要我想要的是時候,他就會給予。我突然間擁有了全世界。父親還是興致很高的跟男朋友聊著:“以前那個夏威夷木瓜真的是貴,一個都夠我們一天的飯錢。薇薇最愛吃那個了,她那時想著以后工作掙錢就是用來買夏威夷木瓜的。”男朋友好玩的看著我,“哈哈,我們家的薇薇太可愛了,你什么時候要去買幾卡車夏威夷木瓜呢?”
我的眼角不自覺濕了,男朋友以為是他的調侃讓我生氣了,他忙來安慰。那一刻,我是很想跟父親說:“爸,你是我最愛的夏威夷木瓜,吃一輩子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