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值得稱道的是,殷取中的笑容更多了,那種發自內心的,帶著活力的笑容,連他自己都說:“跟你一起出來,我感覺自己都變年輕了。”
冬至嗔怪道:“別一副小老頭的口氣好不好?你能有多老呢?”
殷取中很認真地回答:“你這個年紀,對我來說,已經像上輩子了。”
其實他只比她大四歲而已,卻總是老氣橫秋的口吻。
冬至便歪過頭來,笑問:“那你上輩子的時候,都做些什么?”
殷取中想了很久,最后說:“在學校的圖書館,上自習;露天電影院,看電影。”
“還記得看什么電影?”
“《大話西游》。”
冬至一時失笑,殷取中還很嚴肅地接了一句:“這個豬頭切我一半,謝謝。”
西餐廳里當時正放著喑啞滄桑的老歌,斷斷續續地傳過來:“……命運……緣分……情人別后……鮮花……凋謝……再開……一生所愛……白云外……”冬至忽然就溺斃在那凄涼綽約的男聲里。
偏偏李柏安與殷取中勢成水火,公司內斗與日俱增。冬至難免受到牽連,李柏安有意無意地把她從核心項目排除,冬至的職務日漸邊緣化。
Part5
冬至忍無可忍。
她想起殷取中那句“前進,或者死亡”,她不想讓自己死亡。
適逢總部空降太子巡幸北京。
冬至曾在香港給太子留下很深刻的印象。當然,太子不是烽火戲諸侯的周幽,冬至也非傾國傾城的褒姒,然而再加上一個殷取中,如果李柏安再恰巧犯點什么錯,格局就大大不同。就算李柏安沒犯錯,他的下屬也可以給他制造點錯誤。
成年人的游戲,就有這么點好處,陳倉暗渡,也許只需要一個眼神。
殷取中成了CMR資本大中華區此次洗牌的最終贏家,李柏安一世英名盡喪。
整個北京分部的人見證了殷取中的勝利,他目送李柏安離開,冬至站在不遠處,和他一同分享這勝利的果實。他眼神陰狠、冰冷,冬至看在眼里,一陣心驚,他卻回過頭來,又帶著淺淺笑意:“你不是說晚上要逛燕莎的,過去吃晚飯?”
她挽著殷取中,穿梭于燕莎的種種奢侈品牌之間,殷取中唇角還殘存著志得意滿,冬至知道他心里高興——盡管他在努力抑制這種興奮。
冬至也替他高興,因為這勝利里,有她一份功勞。
她拿過幾件衣服在穿衣鏡前比劃,卻不進試衣間去試,殷取中便笑道:“看中什么?只管說就是了。”
冬至甜甜地笑,卻搖頭,他若要送她禮物,她自然高興,但不是這個時候,她不想讓這種禮物,摻上任何其他的意義。
穿衣鏡的一角,闖進一張笑容譏誚的臉。
然后是那款冬至再熟悉不過的鉑金包。
然后是殷取中隱忍的聲音:“媽,你怎么今天有空出來逛街?”
丁零挽著一位老婦人,另一只手挎著那只鉑金包,裊裊娜娜地走過來,相當刺眼。
殷取中和冬至益發地高調起來,這倒并非冬至的原意,但殷取中對她的照顧點撥,顯已到路人皆知的地步。
連打掃衛生間的鐘嬸都說:“冬經理,今年年份好,吉日也多。”
冬至無奈問:“什么日子最好?”
“當然是奧運那天最好,八八八,吉利!”
冬至喟然一笑,對鏡補妝,不知從哪里傳來壓抑的喘息聲,馬上又被沖水聲覆蓋。隱約間還有斷續的呻吟,痛苦里夾雜著歡愉,冬至疑心是自己幻聽,可那道隔間的馬桶像壞了似的,水沖個沒完沒了。
鏡子,又是鏡子,從鏡子里只看到隔間門下一截,一雙蛇皮高跟鞋零落在地上,另一雙是熟悉的Artioli皮鞋,黑襪子,黑褲管。
貼著黑褲管慢慢垂下的是一雙白嫩的腳,輕輕地點地,又縮回去。
像蛇一樣蜷曲著,繞貼在黑褲管上,冬至完全可以想象,它們方才曾予人怎樣的銷魂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