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張曉峰剛把店門打開,發現門口樹墩上坐著一對青年男女。看樣子,他們剛下火車,風塵仆仆的樣子。
張曉峰以為是歇腳的過路人。不料那個男青年向他走了過來,說:“曉峰,是你?”張曉峰仔細打量他,認出他是自己的同學彭勇。
“真巧,到我店里坐下吧。”張曉峰客氣地把他往店里讓。與彭勇同來的女孩長相漂亮,但神色間很受拘束,眼里還閃動著淚光,張曉峰對她突然產生了我見猶憐的感覺。
彭勇介紹說:“她是我女朋友,叫劉夢嬌,跟我一起出來打工的。我們對東莞不熟,曉峰你可得幫幫我們呀。”張曉峰聽了,明白這一對兒是要等找到工作才會走的,唉,不僅是住的問題,還得管人家吃飯。張曉峰硬著頭皮說:“我這個電器維修店是新開的,樓上住處小,好在有一張高低床,你們愿意住就住吧。”
“那好!多謝老同學了。”彭勇感激地說:“我們會盡快找到工作搬走的。”
午飯以后,彭勇和劉夢嬌就分別在高低床上休息了。想著這兩個年輕人出來闖世界不容易,張曉峰心里酸酸的。
張曉峰店里的高低床,是準備給他父親和徒弟住的。店剛開張,父親還沒來,徒弟也還沒招。本以為彭勇和劉夢嬌住上個三五天就走的,但是轉眼過了一個多月,倆人只是早出晚歸找工作,沒有搬離的意思。其實東莞分布著很多工業區,青年男女先找個工作落腳是沒問題的。但是彭勇說:“我們沒手藝,也沒文憑,也不想進工廠的流水線。“要不,你跟我做徒弟?你學會電器維修技術以后,自己去開一家店就行了,這邊人口多,經濟發達,生意好做。”張曉峰一片好心地說。
“嗬,那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發財啊?”彭勇不屑地說,仿佛他是做大老板的料。
張曉峰有幾次上街買電器配件,無意中看到彭勇在游戲廳打游戲,看到劉夢嬌在工廠或飯店門口徘徊。
張曉峰的店剛開張,一人賺錢,三人吃飯,還有水電費、門面費什么的,日子長了,怎么招架得住?如果只有彭勇一個人,張曉峰有勇氣請他住到旅店去,可一看到溫順可人的劉夢嬌,他就不忍心開口趕人。
這樣又過了半個多月。張曉峰的父親來了電話,說農活干完了,也有親戚愿意做他的徒弟,他們想一起到店里來。這是一個好消息,父親和徒弟來了,店里就住不下了,彭勇應當會主動提出帶劉夢嬌離開。
想到劉夢嬌要離開店里,張曉峰有些不舍,他看她在廚房忙碌的時候,常想著她要是自己老婆就好了。可是她是同學的女朋友。劉夢嬌對他,也常有欲言又止之態。
明天,父親和徒弟就要來了。這個晚上,三人依舊坐在一起吃飯。菜依舊是劉夢嬌做的,但是味道與平時明顯不同,不是淡了就是咸了。
吃飯時,彭勇果然說了明天會離開的話。飯后,彭勇叫劉夢嬌去洗澡。然后,他就出去了,說去看哪家旅店便宜。
劉夢嬌果然去洗澡,但比平時多洗了20分鐘還不出來。張曉峰坐在店門口,不時把眼晴往衛生間那兒瞄。瞄了一會,他覺得不對頭,因為水流聲是一樣的。顯然,沒人在花灑下了。
她是不是煤氣中毒了?張曉峰趕緊走過去敲門,但是里面沒有回音。不好!肯定是中毒了!來不及多想,張曉峰一腳踹開了門,看到劉夢嬌倒在地上,像睡著了一樣,身上只穿了一條內褲。張曉峰一把抱起來,抓起一件外套往她身上一蓋,跑到大街上攔了的士就往醫院跑!
經過一番搶救,劉夢嬌醒了過來。看到她睜開眼晴的一霎那,張曉峰的眼淚“唰”地流了下來!“天,感謝上天讓你活了過來!”他一把抓住劉夢嬌的手,“剛才,我真想用我的命換回你的命!都是我不好,我應當提醒你把窗戶打開一點透氣的!”
劉夢嬌顯然被感動了,她說:“你早就提醒過的,哪用你天天提醒呢?是我自己的命不好,不怪你。”
這些天來,劉夢嬌對張曉峰還從來沒講過自己的命運。現在,她對他談到了自己的身世,原來,她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兒,跟著下崗擺攤的小姨長大,初中畢業以后就出去打工,做餐廳服務員。三個月以前,她在自己打工的酒店遇到了同村的彭勇,聽他說東莞好掙錢,就跟著來了。
兩人正談著,彭勇到醫院來了。他一進來就急急地說:“夢嬌,你怎么洗澡的?你要誤了大事了!”張曉峰聽了,責備他道:“你沒看她這么虛弱?你一個大男人的工作都找不到,你還指望她做什么大事?!”
彭勇脖子一扭,爭辯道:“你別管我倆的事!你們平時就眉來眼去的!你那眼睛,成天在她身上瞄,連她洗澡你都想偷看是不是?這下好,你是把她什么都看到了!”
張曉峰沖上去就給了他一拳頭,怒罵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東西,這么好的姑娘,就不配你來愛!”
彭勇找工作怕苦怕累,打起架來可不含糊,當下兩人拳來腳往扭打在一起,被醫院的保安拉開了。
當天晚上,彭勇一個人先搬到旅店去了。劉夢嬌住在醫院觀察。
過了三天,劉夢嬌出院了,張曉峰把她接回了自己店里。彭勇天天到店門口來“要人”,劉夢嬌卻死活不跟他走了。
彭勇氣極敗壞地說:“劉夢嬌,我帶你來的,你怎么賴在人家店里不走了?”劉夢嬌說:“我又不是你買來的貨。我以為跟著你到東莞,會有一份更好的工作。誰知你自己不工作,也不準我找個正規工作!現在,張曉峰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肯定要報答他了才能走。你走吧,不要再來找我!”
聽著聽著,張曉峰不明白了,他說你不是他女朋友?劉夢嬌說:“我什么時候承認過是他女朋友?都是他在說,說我是他女朋友。”
回想一下,確實如此。彭勇跟劉夢嬌從來沒有過份親熱的動作。可是,劉夢嬌是一個漂亮的好姑娘,彭勇怎么對她若即若離呢?
彭勇又一次“要人”無果后,劉夢嬌突然從店里消失了。彭勇來了一次,再也不現身了。
一年多的時間,就在張曉峰對劉夢嬌的擔心和思念中過去了。
有一天,張曉峰去給客戶安裝空調。當客戶家門打開時,他驚喜的發現是劉夢嬌。劉夢嬌羞澀地說:“真巧呀,我剛到這家做保姆幾天,本來打算抽空去看望你的。”
原來,為了擺脫彭勇,劉夢嬌唯有選擇逃離東莞,聽說彭勇去了另一個城市以后,她再回到東莞找了一份保姆的工作。她選擇回到東莞打工,主要是想報答張曉峰對她的救命之恩。
裝完空調,劉夢嬌說有話跟他說,就跟著回到了店里。進了店,她從衛生間熱水器背后摸出了一張紙條。張曉峰打開一看,竟是一封絕命書,寫著:“張哥,謝謝你收留我。今晚彭勇強迫我去接客,他說不接客,就把我的裸照發到網上去。我不是彭勇的女朋友,他騙我來到這里,是想利用我為他掙大錢。我一直堅持潔身自好,可是現在我堅持不下去了。我走了,來世報答你的恩情。”
張曉峰看完,柔聲責怪道:“夢嬌,你當時為什么不跟我說呀?可以報警的。”劉夢嬌說:“我當時哪知道你是好人壞人呀,我被彭勇騙怕了,他拍我的裸照,就是在我飲料里下了迷藥拍的。”
“那天晚上做飯,我不停地想著死,做菜也亂了套,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本來出院以后,我是想把絕命書拿出來撕掉的,可是我就想給你發現最好,這樣你不用內疚沒提醒我打開窗戶透氣,也可以看清彭勇的真面目。結果,我走一年了,你還是沒發現這紙條。”
“你再不許失蹤了!你就在這里做老板娘吧。”張曉峰將劉夢嬌一把摟在懷里。
劉夢嬌說:“張哥,我看到你踏實地憑自己的電器維修技術吃飯,我就喜歡上你了!其實,彭勇是聽同學說你開了店,拿到你的地址才來投奔你的。”
“不管他了。好在你又回到了我身邊。”
“你不嫌我啊?”劉夢嬌問道。
“嫌你……你跟彭勇?”張曉峰心里有點涼。
“切,彭勇為了把我賣個好價錢,根本沒動過我。”
張曉峰裝出痛苦的表情說:“夢嬌,你就這樣報答我呀。”
劉夢笑了:“傻瓜,我回東莞不是來報恩的,我是來尋找愛情的,你才是我的真愛,你也愛我,我在你店里時,就從你眼睛里看出來了。”她和張曉峰相視一笑,雙手握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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