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妮子是自小玩到大的,好像從記事起就有這么個人,她一直陪伴了我好多年,那段光陰到現在都不能忘卻,直到記憶深處。
小時候,我們家在村子里也算是大戶人家,三層平房一間小院,這就算夠闊的了,父親在村子里也頗有地位經常是說一不二,大妮子家是在我們家斜對門,一出門就能瞧見。她們家是兩年前翻修的,耐不住大雨,破了個大洞,屋子也是一層泥瓦房,在村子里算是窮苦人家。大妮子經常喜歡跑到我們家玩,屋后面小院能種菜養花,什么花花草草都有,就仿佛進了一個大宅院,這便成了我們戲耍的天堂了,蓋泥屋、抓蚯蚓、捉蝴蝶。經常都是玩著玩著一眨眼天就黑了,每次大妮子都是被她媽提著耳朵拎回去的,有時候衣服玩破了,也少不了一頓揍。
上學以后,我們每天上學也都是結伴而行,早上起來我把大門一開,頭伸出一瞧便望見她早已站在門口等候多時,兩個臉蛋凍得紅撲撲的,眼神弱弱的望著我,我便打著哈欠走過去拉住她那冰冰的小手就走了,她的大眼睛總是轉來轉去的,眼神里帶著幾分困惑,一遍又一遍的問我這問我那,我只好裝出一副學識淵博的樣子,在那扯東扯西,胡吹海吹。常逗的我兩笑的直不起腰來,在學校里她也總是黏在我身邊,我讓她干嘛她干嘛,記得,那次我和別的男生由于瑣事打了起來,她好像也十分氣憤,雖然站得遠遠的不敢過來幫忙,但兩個大眼珠子瞪得跟牛眼睛似得,就站在那死瞪的對方。下課我去哪都跟在屁股后邊,我說我去上廁所都要跟著,我便說,你這么喜歡跟著,就跟我一塊進去唄,她的兩個小臉蛋便刷一下就紅了,煞是好看,真想過去親一口。有一次,晚上放學我故意不等著她,一打下課鈴我撒腿就跑,出了校門就躲在對面石頭堆后邊望著,結果沒一會,就看見她小跑著出來了,在門口望來望去,眼睛也紅紅的,好像隨時都會哭的樣子。我也耐住性子不出去,想看看她到底會怎么樣,沒過幾分鐘便聽見耳邊傳來陣陣的哭聲,一邊走還一邊喊著我的名字,我一看覺得臉上掛不住,便馬上跑了過去,她一看見我眼淚更止不住了,就像房頂漏了雨滴個沒完,我心里也頓時像感受到什么似得,眼淚也汃汃跟著下來了,于是兩個人就這么走回去了。第二天我就問她,你怎么那么喜歡跟著我啊?不如就像我爸說的,把你娶回家做老婆吧。經我這么一問,她的臉紅的簡直跟猴屁股似得,我望著動心,就一口親了上去,她便嚇得頭也不回就跑回家去了。
就這樣,我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成長,她也一直相伴我到了初中,這時我也早已長成了大小伙子,高高的,白白的,也算挺俊俏的了,大妮子也早已亭亭玉立,眼睛還是以往那么大那么亮,一笑兩個小酒窩都能醉死人,就是皮膚有點黑。我們雖然沒有以前玩的那么開了,但上學放學時的身影還是那么形影不離,她在學校里算是尖子生了,我每次在班里都是倒數,就為這,父親好像想把我轉到城里上學,讓我接受更好的教育,不至于到時候連個像樣的大學也考不上。大妮子也聽說了我要走了,那天下午放學,她約了我去河邊,說是有事找我,我們兩像以前那樣走在河道上,她也不說話,眼神中帶著落寞,就像是一只身心疲憊的小羔羊,我也不想說什么,就這么一直走著,享受著這最后的時光。直到走到天也黑了,遠處的月光灑在我們身上,照著我和大妮子的影子,脫得很長很長。我看氣氛有些尷尬,我便突然一把捉住她的小手,她剛開始還有些掙脫,慢慢的她也安靜了下來,就這么一直讓我握著,我能感受到她手里傳來的濕熱,心也在撲通撲通的跳著,我也何嘗不是呢。把她送到家門口,我突然停住腳步,深情地望著她,她不敢直視我,眼神中的落寞又多了幾許憂傷,我打破沉默說,大妮子,我明天就要走了,往后不能陪你上學了。她聽完,什么也沒說,頭低的更下了,好像在忍受著什么。我又壯著膽子問了句:“我還能像以前那樣親你嗎?”她聽了這句話,頭突地抬了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我沒管什么,就這么直直的吻了下去,久久不愿放開。她的眼淚又一次滾落下來,打在我的臉頰上,我放開了她,轉身就走了回去。我哭了,為了大妮子我又一次哭了。
上了高中以后,緊促的高中生活讓我喘不過氣來,有時候也無暇去想大妮子,只是在心里那么淡淡的想著她,想著想著我就哭了,上了高三我已經在為未來努力了,有時候久久想著大妮子,竟回不過神來,經常在想,她怎么樣了?沒有了我的陪伴她會孤獨嗎?,她會在落寞的午后深深痛哭嗎?而這些已逐漸成為我為成功拼搏的動力。
終于如愿考上了大學,這在我們村子也算是一件大喜事,要請客擺宴席,于是我便急忙趕回鄉里。坐在車上,腦子里想的全是大妮子,心久久放不下來,到家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大妮子,我甚至是跑向她們家的,但失望的是我沒能如愿看到大妮子,她媽說,因為家里條件不行不能供大妮子上大學,大妮子便放棄學業只身一人跑出去闖蕩了。我在家里待了三天,我常在午后望著大妮子家門口,失神的望著,直到天色暗淡下來。
再見大妮子已是七年之后,我帶著老婆孩子回鄉祭祖,顛簸的小路一眼望不到邊,等到了家門口,我竟不敢下車,妻子和孩子再幫忙下著行李,無奈我只好走下車來,我又一次看著她們家的大門,幸運的是,這次門是打開著的,過了一會,也許是我們的歡笑聲驚動了旁人,她家門里走出了一個身影,她不是別人正是大妮子,但手里還拉著一個小男孩,就那么一直站在那里看著我們行動的身影,我沒回過頭去看,我怕我會流淚。在家里急急忙忙吃過飯后,我又像小時候那樣頭伸出門外去瞧望,她還站在那里,望著我家門出神,眼睛紅紅的,大妮子看到我走出來了,她明顯有些緊張,這次,我真切而又清晰的望見了她,眼睛還是那么大,身上的衣服顯得簡樸清雅,皮膚比以前更黑了,她這是經歷過風吹雨曬的皮膚。這些年,她過得不會太好的,我們兩就這么一直望著,好像看透了生離死別,直到她轉身離去。妻子見我哭了,問我怎么了,我說看見以前的老朋友了,有些觸景傷情。妻子對我笑了笑,拉著我進屋了。
也許我和大妮子只能走到這里,這是一個命運和另一個命運的交融洗禮,我愛大妮子,我也愛我的妻子,大妮子便永遠活在我的記憶里。也許是造物弄人吧,我和大妮子的愛永遠不會開花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