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覺得弟弟許強做事總是吃虧,是因為他思想單純,啥事都不會多考慮一下。就說今年春天種地的事吧,他為幫別人,結果耽誤了自己的事。
在農村,種地是要搶農時的,所以春雨過后,大家都忙著種地。許強也準備種,可是因為他車馬牛犁的啥都有,還有播種機,所以大伙兒都來找他幫忙。他不好意思拒絕,就一家一家地幫忙種。等到大伙兒的地都種完了,要種自己家地的時候,卻已經過了最佳播種期。到出苗的時候,別人家地里的苗齊刷刷的出得都很好,他家的苗卻稀楞楞的,只有五六成。媳婦叨叨他,他不愛聽,跑到城里打工去了。
許文知道后也很生氣,說,你給別人幫忙我不反對,可是你忙完自己的事再去幫別人不行嗎?種地跟干別的不一樣,你誤它一時,它誤你一年。到秋天打不了那么多糧食,這損失誰給你補?許強聽得不耐煩,說,哎呀行了,我這不是出來打工了嗎?我多干幾天,那損失不就找補回來了嗎。許強不以為然的樣子讓許文真有點恨鐵不成鋼。
許文說,你長點心眼兒,別啥都信別人的,有什么事先找我商量商量。
許強手巧,木工,電工,電焊什么的都會,所以許文幫他找了個裝修的活兒。許文叮囑他說,好好干,干好的話,比在工地上掙得多。許強點頭說,知道了。許強看上去馬大哈似的,但做起事來卻很認真,又肯虛心學習,做出來的活兒雇主很滿意,所以大伙都愿意跟他搭伙。沒過多久,許強就跟幾個同行組成了一個裝修隊,這樣既能很快地找到活兒,也能很快地交工。大家合作得很愉快。
年底,回家前許強去看許文。許文問他掙了多少錢。許強說,8000多。許文很意外,說,咋這么少,我聽說做裝修一年咋地也能掙個兩三萬。你出來的晚,也不能就掙這點兒呀。是不是都喝酒了?許強說,沒有,我借給老陳5000。老陳兒子病了,急等錢用。許文說,老陳是誰?許強說,我們裝修隊的工友。許文說,你們裝修隊的工友?你們才認識幾天啊?你了解他嗎就敢把錢借給他?許強說,我們在一起喝過酒。許文說,喝過酒怎么了?喝過酒就是朋友了?許強不吱聲。許文說,他給你打借條沒有?許強說,沒有。許文說,那他家住哪兒你知道不?許強說,不知道。只知道他是山東人。
許文氣得說,你呀你,心眼兒也忒實了,被人賣了還得幫人數錢去!許強說,哥,你別把人都想的那么壞,我看老陳不像是騙子。他說過完年還來這打工,掙了錢就還我。許文說,我跟你打賭,老陳肯定不會回來了,他要是回來,我管你叫哥!
許文這么說,是因為他就上過熟人的當。他剛參加工作那陣,有個高中同學來找他借錢,說他母親病了,急等錢做手術。這個同學高中時跟許文一個宿舍,倆人關系還不錯。因為這個同學沒考上大學,高考后,倆人就失去了聯系。這次是幾年之后倆人第一次見面。聽說他急等錢用,許文把他不多的一點積蓄都借給了他。同學萬分感謝地走了。沒過多久,他接到另一個高中同學的電話,說他們班出了個騙子,謊稱母親生病,向大伙借錢,他要是向你借,你千萬別借給他。許文不信,給借錢的同學打電話,卻怎么也打不通。后來那個同學一直沒有音訊,也沒還錢。許文這才相信了。從此后,許文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對誰都有防范之心,朋友也很少。
過完正月十五,許強又來城市打工。他們裝修隊的人約好,過完年還一起干。其他人都來了,只有老陳沒來,電話也打不通,欠費停機了。許文知道后,說,你看,我說啥來著,你上當了吧!許強說,也可能是老陳有什么事耽擱了。許文說,就你這樣的,不上當才怪。
這天,許文正在單位上班,接到許強電話,說他在裝修時,不小心從陽臺上掉下來了。幸好是二樓,又是腳先著地,只是腿骨折,要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許強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里,每天都有工友來看他。許文嘴上不說,心里很羨慕。因為他生病住院的時候,沒有一個同事或朋友來看他。
出院后,許強回家養傷去了。到春天種地的時候,他的腳傷還沒好,許文擔心許強種不了地,耽誤一年的收成,就趕回家幫他種地。許文一進許強的家,就看見一屋子的人正在吃飯。許強招呼他一起吃。當時下午三點多鐘,許文說,這吃的是啥時候的飯啊?許強說,他們都幫我種地,剛種完,算是午飯吧。
吃完飯,大家都走了,許強帶著笑意跟許文說,哥,你輸了。許文說,什么我輸了?許強說,老陳回來了,把欠我的錢也還給我了,我就知道他不會騙我。
許文說,那他過完年為啥沒回來?電話也打不通?許強說,他兒子的病又打了個反復,在醫院多住了些日子。我從城里回來沒幾天,他就回來了。哥,其實人和人之間挺簡單的,沒那么復雜。
許文聽了,半天沒說話。許文想,是不是也要像許強一樣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