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愛與不愛,真的是一件很難說的事,就像舒怡和姜遠行,姜遠行追了舒怡好多年,卻一直停留在無話不說的“閨蜜”狀態,根本升不了級。
姜遠行心里煩,舒怡更煩,拿著遙控器,胡亂地轉著臺。有好幾個臺,在同一個時間檔,上演著同一部電視劇的同一集,那些電視劇看了開頭就知道結尾,要多狗血有多狗血,簡直令人倒胃口。舒怡心不在焉地定格在一檔電視相親節目上,手里拿著的蘋果也忘記啃了,想不到電視相親,命中率還挺高,今年一定要把自己嫁掉,這是頭等大事,過了三十歲還嫁不掉,真的就成了爛在筐里的一棵剩菜了。
舒怡的心有些涼,那么多好男人,自己怎么就碰不到一個來電的呢?人家的筐里都有菜,唯有自己的身邊仍然虛位以待,尋尋覓覓,凄凄慘慘戚戚。
手機適時地響起來,姜遠行在電話里嘻嘻哈哈地嚷嚷:“舒快樂,我發現了一家好吃的菜館,要不要一起去?”舒怡皺著眉頭,沒好氣地回:“說了多少遍了?別叫我舒快樂,我叫舒怡,叫怡姐。”
從小到大,姜遠行不知喊了她多少遍舒快樂,因為“怡”字,當快樂講,所以他就自作主張地叫她舒快樂。每次她都糾正,可是姜遠行依舊如故,一如繼往,舒怡恨得牙癢癢,可是也沒有別的招,兩個人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但是落花流水,一個有情,一個無意。
姜遠行夸張地叫:“不是吧?大姐!你不怕我把你叫老了?你才比我大二十九天,就妄自尊大起來,趕明兒,要不要我喊你快樂教主,千秋萬代,一統江湖?”
舒怡繃不住,樂了出來。這個姜遠行,總有本事讓她放下煩惱,快樂起來,可惜,此君不求上進,只是一家小公司里的小職員,開著一輛二手的小夏利,窩在父母家里,怎么看都不是潛力股。人雖然看上去還算舒服,但若要嫁人,這樣的歪脖子樹,不是很靠譜。
姜遠行在手機里滔滔不絕,舒怡打斷他:“快說你發現了什么好吃的。”姜遠行說:“在城郊發現了一家美食店,清一色的小點心,做得精致可口,而且價格不貴,像心里軟、南瓜餅、糯米糕之類,我保證你喜歡。”
舒怡心里樂開了花兒,姜遠行那點小九九,她早已是了如指掌,認識那么多年了,怎么會不了解他?他的宗旨是:不貴排第一,好吃排第二。她也不點破,反正也沒什么事,無聊得心里都長了草,樂得跟他出去消磨時間。
二
舒怡決定參加電視相親,并非全是因為姜遠行,但其中一部分功勞還是要歸結給他。那天,兩個人一起去城郊吃“心里軟”,結果,姜遠行的二手破夏利也不給力,壞在半路上,賴在大道中間怎么都發動不起來,舒怡站在邊上咬牙切齒跺腳,偏偏有輕薄的過往司機沖她擺手:“美女,找個靠譜的車子蹭啊,這么個破車,礙事擋路,不如哥送你一程吧!”
這不是火上澆油嗎?盡管舒怡沒有膚淺到只認車不認人的份兒,但臉上還是有些掛不住。穿著高跟鞋,跌跌撞撞地摸到公交站,在沙丁魚罐頭般的車子里隱忍了半天,回到家揉著發酸的腳脖子,洗了頭發,敷了面膜,想到包里找新買的擦臉油,忽然發現錢包不見了,她琢磨了半天,一定是剛才擠車時丟的。
一時間,氣惱不已,她把這筆賬全算到了姜遠行的頭上,若不是他提議去吃什么“心里軟”,若不是他的破車壞在半路上,自己怎么會去擠公交車?怎么會把錢包弄丟了?那里面現金雖然不多,但身份證、銀行卡、會員卡等等,統統不見了,最重要的是,去辦理掛失的手續復雜而煩瑣,想想都覺得頭大。
舒怡在心里聲討了無數回姜遠行,下了一百回決心,再也不跟姜遠行這個家伙攪和在一起,這個家伙除了廚藝還不錯之外,簡直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太跌份了!
心回九轉,發狠起誓,再跟姜遠行攪和在一起,就罰她下輩子托生成一條狗,做狗也比跟這個家伙攪在一起好!兀自還沒有想到更貼切的詞,忽然有電話打進來,舒怡抓過手機也沒有看,沒好氣地嚷嚷:“下次我再跟你出去吃‘心里軟’,我就不叫舒快樂!”
手機里靜默了幾秒鐘,然后一個充滿磁性的男中音響起:“對不起,打擾了,我不找舒快樂,我找舒怡。”
舒怡慌了起來,也不知是哪路神仙,自己竟然這么莽撞,連忙道歉:“不好意思,剛才的話不是針對你,請問你是哪位?”
對方說:“我叫張小勇,在路邊揀了一個錢包,錢包里沒有錢,只有各種證件還有名片,想著丟了錢包的人會著急,所以按上邊的電話打過來,請問你丟了錢包嗎?”
要不說,天底下還是好人多呢。舒怡感激不盡,說了一大筐的好話,最后約定,在街心花園接頭交貨。
三
應該說張小勇給舒怡的第一印象非常好,玉樹臨風,簡直帥呆了!除了名字很大眾很普通以外,人簡直無可挑剔,談吐不凡,舉止有禮,衣飾有品,最重要的是,開著一輛白色寶馬。舒怡不見便罷,一見之下,有些傷感,這么好的菜,肯定是名菜有主了,自己瞎激動什么啊?
張小勇把錢包拿出來,淺粉的細格子的,讓舒怡認一下,舒怡語無倫次地說是,一大堆的感謝話不知怎么就順口溜了出來,最后,還來了句:“要不,我請你吃飯吧!以示我的謝意!”張小勇淡淡地笑:“太夸張了,舉手之勞而已,你沒有懷疑是我偷了錢包,已是上上大吉了,飯就免了。”
舒怡看著張小勇上了寶馬,一溜煙絕塵而去,心中居然有了悵然若失的感覺,仿佛一條大魚從手中滑掉了。
思量再三,舒怡還是去參加了那場電視相親,姜遠行警告她:“去相親的都是歪瓜劣棗,小心別被色狼誘騙了。到時候哭著喊著來找我,我可不會安慰你那顆受傷的小心靈。”
舒怡撇撇嘴說:“你放一百個心,我就算被色狼誘拐了,也決不會投到你這棵歪脖子樹下,我相親成功,今年就把自己嫁了,到時你可得給我預備一個大大的紅包,小了我可不依。”
姜遠行鼻子都快被她氣歪了,從小到大,就沒在嘴上討到她什么便宜,都知道各自的七寸在哪里。
真真是天無絕人之路,相親會上,舒怡又遇到了那個玉樹臨風的張小勇,她喜出望外,幸好自己當機立斷,沒有錯失良機,否則怎么會知道張小勇這棵名菜還沒主呢?這個男人,不但心腸好,而且帥氣,更重要的是,他開寶馬,姜遠行開二手破夏利根本沒有可比性。舒怡不是那么物質的女人,但她認定,物質也是能力的一種體現,所以她并不排斥。
兩個人,因為有過一面之緣,雙方印象都不錯,所以沒有費什么周折,便對上了眼。
舒怡啰里啰嗦地跟姜遠行講張小勇怎樣怎樣好時,姜遠行便不耐煩地揮揮手:“舒快樂,你才認識他多久?別把結論下得太早。”聲音大得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一次叫她舒快樂,她破天荒沒有糾正他,無限同情地對他說:“你也別單著了,有合適的,我幫你介紹一個,要不,你也參加電視相親得了,成功率挺高的。”
姜遠行白了她一眼:“你腦子進水了?別扯這些無聊的。”然后摔門而去。
四
舒怡自從認識了張小勇,姜遠行幾乎就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她變得忙碌起來,空前的忙碌。兩個人逛街、看電影、旅行、爬山、滑旱冰、游泳,花樣迭出,層出不窮。姜遠行給她打了兩次電話,每次都占線,他氣得把手機摔到床上,結果手機滾了幾下,落到地上,居然就那么壞了。上街修了三次,越修越壞,最后只好買了個新的。
他苦笑不已,告誡自己:沖動是魔鬼。
姜遠行趴在被窩里,想起和舒怡在一起的過往,心中忍不住泛起了無限的溫柔,又酸又疼。若說有緣,在一起那么多年,都沒有結果;若說沒緣,她的身邊卻一直只有他。
心中糾結著,睡不著,手機忽然響了,是舒怡,在異地打回來的。她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在麗江,爬雪山的時候不小心滑下來了,腿受傷了,你來接我回家吧。”
姜遠行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罵她:“舒快樂,你腦子進水了?沒有人照顧你,爬什么雪山啊?你這只笨豬,乖乖地等著別動,我馬上去接你。”
罵夠了,他打開電腦,訂了最近的航班,然后去城郊那家小吃店買了“心里軟”,帶給舒怡。她最愛吃這種小吃了,其實就是大棗去核,里面塞上糯米、芝麻、花生、瓜子之類調好的餡料,然后在糖水里煮,糯米煮熟之后,又香又軟,所以叫“心里軟”。
下了飛機,姜遠行馬不停蹄,直奔舒怡入住的小旅館,看見她好端端地坐在小旅館的院子里,悠閑地曬著太陽。姜遠行有些沉不住氣了,低吼:“舒快樂,你太過分了,這玩笑開得也太大了吧?”
舒怡回頭,看是他,笑道:“咋呼什么啊?我就是想著,誰先來接我,我就嫁給誰。結果你先來了,那我就在你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算了!”
姜遠行蒙了,問舒怡:“你說的是真的?不帶哄人的啊!”
舒怡點了點頭:“不哄人,是真的。”
姜遠行說:“不行,我得先親一個,找找感覺。”
舒怡乖乖地趴在姜遠行的懷里,任他狠狠地親了下。她沒有說,其實她同時也給張小勇打電話了,說了同樣的理由,張小勇說手里有一個大單子,很重要,遲個三五日再去接她。
舒怡不是多么有心計的女人,只是偶發奇想,考驗一下自己的愛情,結果就有了答案。
再玉樹臨風,你在他心中不是排第一位,也是白搭。
不靠譜的玉樹臨風,遠不及一棵靠譜的歪脖子樹,這道理誰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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