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下一棵愛情香椿樹
“翟志剛,星期天到我家來吃飯吧。”
“好啊,正想解解饞呢。”
“到時我喊個女孩子來,你們認識一下,你也老大不小了。”
“哎喲,我想起來了,星期天還有點事,下次吧……”
多年前,翟志剛是空軍某部試訓中心某團飛行教員,一級飛行員。除了專業(yè)技術(shù)過硬之外,詩詞書畫、跳舞唱歌樣樣精通。濃眉大眼、英俊帥氣的他還上過《中國空軍》雜志的封面。試訓中心地處河北某處偏僻的山溝,小伙子們接觸異性的機會少,于是,基地軍嫂們發(fā)動了所有的關(guān)系,絡繹不絕地給翟志剛介紹對象。可奇怪的是,他對此一點興趣都沒有。
在千里之外的哈爾濱市,空軍某部的基地就座落在這里。基地里有個漂亮的女兵張淑靜,出生于一個飛行員家庭,也是單身。同事和親友熱心地給她介紹了不少優(yōu)秀小伙,可她連見面都不去。問她找對象的標準是什么,她笑著不言語。
直到有一天,有人看見回基地辦事的翟志剛和張淑靜以老鄉(xiāng)聊天的名義閑適地坐在草地上,一個仰著頭靜靜地看著水般明凈的天空,一個含羞低頭撫弄著小草時,紅娘這才恍然大悟,一拍腦袋:這不是天生一對嗎!興沖沖地要給翟志剛和張淑靜牽線,可是灰頭土臉地碰了個不軟不硬的壁,因為兩個人的回答是一致的:我們已經(jīng)在談朋友了。
原來,他倆同是黑龍江人,是同一批參加空軍的,相識于新兵連。后來,一個分到飛行隊,一個分到后勤部門,相隔千里,但雙方一直保持著通訊聯(lián)系……一段純潔的感情水到渠成。1993年,翟志剛和張淑靜成為基地無數(shù)平凡夫妻中的一對。
婚后,張淑靜隨丈夫調(diào)到了試訓中心,從繁華的都市來到了山溝溝。這里人跡稀少,氣候無常,連個新鮮水果都吃不上,如果不是呼嘯而過的戰(zhàn)機和一片矩形營房,張淑靜還以為到了外星球。新婚的甜蜜過去了,現(xiàn)實的婚姻完全沒有想象中的浪漫。
張淑靜心里有些不平衡了,有一次,她嫌飯菜吃不慣,擱下筷子就不吃了。翟志剛靈機一動,想起剛來部隊時,老兵傳授的“吃飽了不想家”的老經(jīng)驗,就想方設法淘換來一小缸腌好的酸菜,沒有飛行任務的時候就變著花樣給她做酸菜粉絲、酸菜白肉。吃上了家鄉(xiāng)口味的菜,張淑靜心里好受些了。
沒過幾天,張淑靜又想吃香椿。這可把翟志剛難住了,當?shù)厥卟硕茧y得買到,到哪去尋這種稀有的東西啊?這時,一位老兵告訴他,這里的土質(zhì)適宜生長香椿樹,且當年栽下當年就能長出嫩芽。聞聽此言,翟志剛當天就用一雙軍用帆布膠鞋從老鄉(xiāng)家里換回三棵大拇指粗細的香椿樹苗,在飛行員宿舍小院的東南角栽了下來。
每當訓練回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樹苗施肥、澆水。幾個月后,“愛情香椿”吐出了嫩綠的枝芽。翟志剛摘下嫩得滴水的幼芽,做了一盤香椿炒雞蛋。吃著香噴噴的香椿,張淑靜心里涌滿了甜蜜。她再也不鬧情緒了;此后,“愛情香椿”的故事也就在部隊流傳開來。
1995年5月5日,翟志剛駕駛著一架教練機在1000英尺高空飛翔。突然,黑云密布,驟雨將至,地平線濃霧重鎖。所有指揮人員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在當天飛行訓練的預案里,沒有預見到突發(fā)性的天氣變化,作為參加飛行訓練不久的新手,他能安全著陸嗎?可就在大家都焦躁不安的時候,翟志剛冷靜地通過儀表找到了跑道,在完全看不清舷窗外狀況的情況下,通過電子儀器的操作,安全將飛機降落在跑道上,避免了一起機毀人亡的重大事故。
得知丈夫在鬼門關(guān)逃過一劫,張淑靜嚇出了一身冷汗。她突然發(fā)現(xiàn),丈夫在自己心中是那么的重要。此后,丈夫每次出門執(zhí)行任務時,她都要給他一個深情的擁抱;傍晚,當丈夫平安歸來時,她懸著的心才會平靜。
集訓生活
這時,距當航天員只有一步之遙了,最后的一道關(guān)口是需要對每人的家屬進行甄別,也就是說,如果家屬的身體達不到要求,也會被淘汰。張淑靜沒想到丈夫的前途竟然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在等待結(jié)果的日子里,翟志剛有些心神不定,張淑靜安慰他說:“如果因為我的身體原因而影響到你,哪怕與你離婚,我也不能拖你的后腿!”此時的張淑靜已經(jīng)不再把眼光盯在自己的小家了。因為愛,她懂得了丈夫!
終于,好消息傳來。翟志剛過關(guān)斬將,如愿成了新中國第一代航天飛行員,與其他幾名入選的航天員一道,入住大西北的航天城,為我國未來的載人航天器遨游太空做準備。張淑靜也調(diào)到了航天城,在航天食品科研所工作。夫妻雙雙成為“航天人”。
張淑靜對丈夫說:“你以后就是國家的瑰寶了,家里的事就不用管了。”但事情沒張淑靜想得那么簡單。當他們把家安頓好的第一天,張淑靜想著要給翟志剛做點什么好吃的時候,翟志剛把一份《航天員管理暫行規(guī)定》遞給她說:“好好看看!”張淑靜一看,上面寫著一日三餐都由營養(yǎng)醫(yī)師制定食譜,食物還要留樣保存。采購食品要到專供商店,購買蔬菜要到京郊的綠色蔬菜基地,絕對不能像常人那樣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張淑靜愣住了:“天啦,你當真要當‘熊貓’養(yǎng)?”翟志剛笑著說:“差不多!國家培養(yǎng)一個飛行員都要花上與人等量重的黃金,更何況是宇航員?”張淑靜盯著規(guī)定看了半天,擔憂地說,這日子還怎么過呀?
果然,哪怕是星期天,張淑靜只要和翟志剛出去,身后都有隨行人員跟著,夫妻倆想說點啥,也覺得不太方便;在外面擠公共汽車,也有隨行人員上來幫忙,張淑靜覺得很別扭。有一次,張淑靜有急事要出去辦,眼看時間來不及了,她想讓翟志剛騎摩托車送自己。但翟志剛一口回絕:“我不能騎摩托,上面有規(guī)定。”好不容易到了假期,張淑靜想讓翟志剛陪著自己回趟老家,和親人朋友敘敘舊,但一想到翟志剛特殊的身份,若要回去的話,身后必須得有工作人員跟著,張淑靜抱怨道:“這和集中營有什么差別?連一點生活樂趣都沒有了。”翟志剛勸慰她說:“你應該換一種方式來看問題,看,規(guī)定上寫著不準抽煙喝酒,不是替你管住了我嗎?不讓騎摩托車,不就少了幾分危險嗎?你不費心、不花錢就有人為你操心,這好事上哪兒找?”一席話,說得張淑靜也笑了。她對規(guī)定的抵觸情緒少了,有時還主動對照規(guī)定,保障翟志剛的身心健康。
1999年,他們的寶貝兒子出生了。新添的小生命讓家里變得熱鬧和忙碌。張淑靜擔心翟志剛休息不好,影響他的訓練,就想把孩子帶回老家去,等孩子大一點再回來。翟志剛說:“宇航員也是人,怎么能剝奪我做父親的樂趣呢?”于是,只要在家的日子,翟志剛都盡力當一個超級奶爸:每當兒子半夜里哭鬧時,他就一轱轆爬起來沖奶粉、換尿布,還開玩笑地說:“聽,世界上最偉大、最動聽的交響樂開始演奏了。”孩子滿月了,他也瘦了好幾斤。但他樂呵呵地對妻子說:“我平素總是和冷冰冰的儀器、數(shù)據(jù)打交道,回到家里有一個鮮活的小生命在臂彎里蠕動,就什么煩惱都沒有了。要是你們娘倆都不在家,我一個人守在這屋子里,還不憋出毛病呀。”溫馨、熱鬧的三口之家,不但沒有拖住翟志剛的后腿,還讓他在自己的事業(yè)之路上變得更加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