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次的想象過,在古城西安的城墻下的院落里,一間不大不小的舊屋就好。一張床,一架書,一頂木桌,一把藤椅。當溫暖的陽光穿越千年的沉淀輕輕的投射在窗沿,在地上灑落成點點斑駁的倒影,明亮了一個季節。
我可以無拘無束的徜徉在長安城下的倒影里,穿梭在彌漫著歷史的巷弄里。早晨,在街市里喝一碗清甜的豆漿,布衣素顏,像古城千年里遺失的妝顏。芙蓉花開,觸摸千年未曾散去的歷史余溫,翻開古香古色的文化美卷,沏一壺龍井,看茶香在紫砂壺邊摩挲,推開一盞淡香。一尊檀香,一張宣紙,蘸一筆濃重的墨,輕輕的揮灑,一筆成華。琵琶三兩聲,錦瑟四五弦。倘若在夾一紙煙卷,漫漫長夜,未失去的靈感而下筆不成,憤憤的猛吸一口,吞吐在頭頂上,繚繞一層煙幕,這時,深色的空氣里也會因有了文化的氣韻而平添幾分厚重。
我是一個土生但未土長的農村孩子,大概是生活中有太多的無奈與悲傷,我總是在刻意追求一種詩意,一種與我現在生活條件不符的貴族情調。不可否認,作為農村長大的孩子,我對城市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向往。喜歡城市色彩斑斕的街道,喜歡在夜里深望霓虹,然后再慢慢沉默,遙望凋零的月光。關于城市的記憶從父母年末歸來的塵煙中就一點點生根、發芽。如今父母又已遠行,依舊將在城市里、在還不屬于我們的霓虹燈下奔波。我在城市的邊緣踰踰而行,沒有揚花,只有一簇簇耀眼的車燈馳過昏黃的街道,融入明明滅滅的塵影,留下一縷悲涼的風鉤住垂在肩上的書包,裝滿沉甸甸的未來,吹落又一臉黃昏。
習慣了在習慣中麻木,一點點迷失方向,迷失屬于自己的一切,只能在一幕幕夜色中彷徨,向夜空下翩翩起舞的飛蛾,尋覓屬于自己的點點燈火。
我上高二了,在一個遙不知名的鄉村中學,享受著廉價的教育,像無數的農村學子一樣高呼著知識改變命運的口號,義無反顧的沖向高考,等待著一年后那個不可預知的結果。過去的幾個月像沉睡在黑夜中的晚霞,透不出一絲光亮。推開窗,靜靜的看星光在夜晚里沉醉,劃不出的一道道流星,在我的心里一片片點綴成雨,融入我夢中的花季天堂。打開音樂,清脆的琴鍵在小屋靜靜觸動,窗外的夜色雨下,遠處的霓虹燈與月光一道溫柔的落滿床沿,觸摸著空氣邊緣的節奏,每一道音符,每一縷盛開在節拍里的愛情,都觸動著一個小人物關于城市的嗅覺,飛向千里之外的流光溢彩,華燈明媚的掃過我寂靜的青春,勾起一抹淡淡的哀傷。曾經歇斯底里的追望,如慧尾掃過的寸寸光年,永不老去的青春。冬天,一絲明亮的雪無聲無息的飄落,融化在我攤開的掌心,與雨水的腳步一道漸漸走遠,從我的眼角不動聲色的流落,在灑滿一地的倒影里,和我無法覆蓋的昨天與明天,一同在冬天走遠。
真的十八歲了,那些童年里憧憬的薔薇花畔,一遍又一遍灑在我的夢境,鋪滿了一個冬天。我在燦白的天空下,仰望漫天漫天零落的雪花,找尋一個逝去的季節里那張淋濕在雨季里的臉。記憶里的花開明來,那些在楓葉旁綻放的笑容,空氣里的透明的心跳,躑躅在晚風的懷抱里,低吟淺唱。
簌簌而下的雪掩蓋了吹落一地的揚花,飛鳥不見,又是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昏黃的路燈與黃昏一道沉睡,在這個冬天里飄雪的夜晚。